次日。
新中街，小公寓樓。
坐在桌前的李峰，抻了個舒服懶腰。
往桌子旁的暖氣片上，澆了點水，伴隨著“呲呲”聲，呼吸的空氣都感覺濕潤了許多。
屋內的裝修，還跟幾年前從崔大哥接手鑰匙時差不多，給蘇聯專家建的小公寓樓，裝修還算湊合，李峰對住也沒太大講究。
冬天公交公司集中供暖，火力燒的很旺，母親劉茵有事都喜歡帶慧慧過來住，夏天樓下還有吊扇，條件堪比一般乾部樓了。
“嗯，還是帶供暖舒服~！”
把鋼筆合好，擰上蓋子的墨水也推到牆邊，李峰看著後補的報告單，用手指頭彈了彈。
這些東西，作為一個乾部，要有自覺性，也要有敏感性，一個人單獨進了不列顛駐這裡的代辦處，少不了這個環節，不能讓人家催，那就顯得有些不懂事了。
從進去後，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一五一十的全部要寫出來，出於什麼目的，自己是怎麼考慮的，包括心理活動都不能缺。
作為一名思想態度端正，積極追求進步的紅星廠一把手，信仰無懈可擊的新時代青年乾部，要牢牢守住自己的底線。
不然，這大豪斯，是那麼好住的，廠長，是那麼好當的，老鄭的信任，是那麼好獲得的。
塞進了信封中，交上去，審不審核是人家的問題，交不交，是檔員乾部的態度問題。
洗漱，刷牙，從米缸中掏了個雞蛋，下了碗雞蛋麵，匆匆吃完，李峰拿起桌上的車鑰匙和信封，向外走去。
小公寓樓下的空地，停著調查部的那輛紅色小拉達。
李峰暫時征用了，借口嘛，得幫著他們乾活，自行車來回西城不方便，等這次任務結束，下周一定還。
主要是天太冷，騎自行車不光凍腳脖子，還凍鼻子，這年頭的車子雖然醜了點，但發動機帶來的熱量還是挺暖和的。
“小同誌，這車子，是你們單位的，之前沒見過麼?”
比李峰起的更早的，是帶著袖箍的大媽，還沒拉開車門，不知道從哪竄了出來，不道蹲了多久了，一手摁在了車門上，狐疑的看向李峰。
“這房子主人之前姓崔，全國勞模，公交公司司機，問問你們街道領導，或者公交公司領導就知道了，下次彆蹲了，挺辛苦的~！”
大媽還是有些狐疑，但聽李峰能說出的一二三，還是鬆開了手，警惕性非常強。
“梅姐，人家一個廠長，開個車過來，看你大驚小怪的~！”
隔壁樓上的鄰居大爺的一聲吆喝，讓大媽立馬反應了過來，扭扭捏捏，想道歉吧，也拉不下麵子。
“同誌，上頭的精神傳達下來了，最近在破……，家裡麵有些東西不能留，有就儘早處理了，我是負責這塊的，跟你通知一下，好吧~！”
“最近要是買菜啊什麼，最好帶一本小紅書，要是對不上來，人家東西不賣給你~！”
大媽沒道歉，但也不想得罪一個廠長，看車內的年輕人，還衝自己笑著點了點頭，不是蠻不講理的那種人，趕忙上前提醒了一下，也算結個善緣。
車內的李峰，眼神中劃過一絲愕然，車輛啟動後，就這麼坐在了車內，靜靜的看著前方的擋風玻璃，看不出內心究竟在想什麼。
“該來的，還是來了~！”
隨著發動機的熱量傳導，車內逐漸開始升溫，李峰掛上了檔杆，打了一把方向盤後，向著外麵駛去。
紅色的小拉達，比自行車還要酷炫，上班的自行車隊伍中，也多了許多穿著軍裝，斜挎著挎包的年輕人。
他們要去的目的地，就是廣場。
路過的李峰，目光不敢斜視，心底多少有點沒底，
畢竟有些東西，以往隻是從些許電影片段中了解到，而自己，現在是身處其中。
感覺是不是該回廠裡開個會，把一把手位置及時禪讓給申老總。
他年齡大，能扛得住。
一路胡思亂想，把車開到了調查部。
在樓下抽了根煙，緩了緩複雜的情緒，隻有看到剛才那番場景，才會發現，自以為提前做好的安排，可能隻是一廂情願。
“李廠長~！”
“你乾脆就過來吧，到我們這來乾！”
“老葛近來怎樣！”
“聽講房子蓋的差不多了！”
雖然屬於調查部編外人員，但李峰這張臉，基本上跟這棟樓裡的，也都混熟了，沒合作的，現在也基本上都聽講了。
就像某些遊戲裡的聲望值，從幾年前的初入江湖，到小有名氣，混到至今，在京城站裡，也算一個聲名鵲起的人物了。
一路上招呼不斷，一直到了老鄭的門前，剛打算敲門，隔壁的秘書這邊，就出來阻止了。
“李峰同誌，鄭局還在休息，剛躺下沒多久，事情要是不重要，要不等一會~!”
李峰可沒時間在這乾耗著，老鄭這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要不了他這點同情心。
“昨天跟孫處長一塊出了一趟任務，這是昨晚回去寫的材料，交上去就行了，我也不打擾了~！”
把信封還有護照什麼的，一股腦交給了林秘書，李峰直接下樓，徒弟做到他這個份上，跟這半個師傅，快恩斷義絕了。
從樓梯下來，李峰轉角遇到了上樓孫處長，手裡拿著一份文件夾，神色急匆匆的，一頭汗的就莽了上來，看樣子，也是有急事找老鄭彙報。
“等等，李峰，先彆走~！”
李峰停下了下樓的腳步，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讓孫處長表現出這幅樣子，一點都不淡定，這還是個處長麼，還情報處長，還不如他這個廠長，有胸襟。
“什麼事兒，慌慌張張的，你最好調整一下，不然老鄭肯定要抽你~！”
轉過身，跟著孫處長並排上樓，李峰瞟了眼他手中的文件夾，看封麵，像是通訊處那邊的。
孫誌雲還是聽話的，擦了擦額頭，悄悄在李峰耳朵邊嘀咕道，畢竟是案件參與者，還是發現者，都是自己人。
“蘭城~！”
“來消息了？”
老孫點了點頭，晃了晃手中的文件，不是在跟李峰顯擺，而是示意文件內容，十分重要。
“荒唐，蘭城站這些人是乾什麼吃的~？”
“啊，他們乾什麼吃的，桂星偉就該撤他的職，千瘡百孔，蘭城千瘡百孔，沒有秘密可言，這是瀆職，嚴重瀆職~！”
剛睡下沒多久的老鄭，到底還是被喊起來了，通紅著的眼珠，看著剛才孫處長送來的報告。
跟著一塊進來的李峰，第一次看到老鄭生氣的樣子，或者說，忿怒到這般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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