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邊士兵剛鬆點勁兒，讚提便紅著眼睛搶上去。

出於種族優勢，哪怕讚提還未成年，也要比伊勢甲高出兩個頭。哪怕現在伊勢甲腳下有浮空飛輪，仍明顯高出一截。

前麵士兵已動手，讚提此時也下意識這般做法，伸手要揪對麵領子，卻因高度差，自然就抓向伊勢甲肩頭。

他手大，兩邊一握，幾乎是掐住脖子的架勢。

伊勢甲麵無表情，任他拿住。

“一定是你，隔了不到一周，你就招來了探險團，就是往那個方向去的。”

讚提咆哮，噴吐唾沫星子，噴了伊勢甲滿臉。

後者卻保持冷淡表情：“不管你說什麼事，這是對長官的態度嗎？”

讚提對這種冷漠姿態已經應激了：“你就這麼當長官的？我發現信號之後上報，都是按照規定……”

裡麵幾乎沒有前因後果，伊勢甲卻明顯聽懂了，而且還給予了回應：“所以呢？所以你就注定要得到相應的軍功？驗證了嗎？確定了嗎？你有資格嗎？有消化的能力嗎？”

這一刻讚提真想捏斷伊勢甲的脖子。

伊勢甲仍無彆的動作，隻道：“想翻身，一時的運氣沒有意義。報酬隻給有準備的人……去領禁閉吧，十天。另外我會找你們組長，明確你的紀律問題。”

兩邊士兵又上來，強扯開讚提的手，把他往後拽。

讚提拚命掙紮。

耳畔又傳來冷漠的聲音：“或許你可以準備就地退役，我不會在你檔案裡額外加東西，沒有能力完成服役期限，是對你最好的評價。”

“伊勢甲！”

讚提雙眼赤紅，頰側的金屬裂痕都是滾燙，因詛咒而格外脆弱敏感的神經線，在這一刻“嗡”然崩斷。他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竟有一隻手脫開了士兵的鉗製，就朝著麵前這人，朝著那對始終冷漠的眼睛揮拳。

長廊上忽然光芒變暗，一拳出去，讚提的身體莫名變得極為滯重。

人工智能“黑膠囊”冰冷的話音傳入，他沒聽清說什麼，隻覺得胸口、大腦同時作痛，身體忽然就沒了力氣，順著滯重感軟軟倒地。

然後出奇的，“黑膠囊”的聲音變得清晰了，恍惚中他確定了幾個關鍵詞：

“含光自治領……天淵附庸……精神失控，根據《天淵遺族處置法》，現場擊殺，確認無誤。”

“誰，誰被擊殺？”

讚提趴伏在地上，暴怒情緒莫名消失，隻有荒誕與驚愕。

然後他隱約感受到了頭麵的麻木和濡濕。

“是我嗎？

“我是天淵附庸？是哦，我是。可，那不是一千多年前的事情了嗎？

“我明明是晨曦之主的虔信徒啊……”

讚提細小的眼睛睜大到極限，最後的意識縹緲閃過：

“怎會的？”

主管辦公室裡，升武習慣用義肢擊打虛擬鍵盤，輸出當日日誌。

青灰皮膚有些發癢，他扭扭脖子，乾澀皮膚簌簌作聲。

此時，敲門聲象征性響了兩下，伊勢甲便推門進來，向他彙報工作情況。

在“遊-1337”星門基建工程管理處，一把手和二把手之間的溝通，他們一直做得很好。

這麼個鬼地方，每日裡也沒什麼要緊事兒，說是彙報工作，不如說是閒聊。

就這樣東拉西扯，有百來息時間，伊勢甲主動換了個話題：“對了，那個讚提……”

“誰？”升武看過來。

“就是之前找你彙報‘第七類波動’的那個……死了，發了瘋襲擊我，‘黑膠囊’判定，屬不正常威脅，直接擊殺。”

升武怔了怔，有半息左右，才道：“他沒多大吧？”

“好像十五歲？我也很遺憾。”伊勢甲口稱遺憾，又麵無表情，“所以，我想著提前做一下全艦體檢，避免類似事態再有發生。”

升武看向伊勢甲：“是精神汙染嗎？”

說話間，他已通過自家權限調出來事由，看了足有五息，麵色漸漸古怪，最後抬頭笑起來：“嗬，《天淵遺族處置法》……老伊，‘黑膠囊’用的哪一版的行為準則啊？”

伊勢甲看過來：“哪一版都沒排除掉這個。”

說到這兒，他頓了頓，又道：“升主任，我們搭檔好多年了。趁這個機會，我對你提個醒兒——彆過線，你的身份也很敏感。我會照顧情分，可這些人工智能，還有更上麵的，是不會顧惜的。”

隔著辦公桌，兩人視線交錯。

“我是說，安穩退了，大家一醉方休，不好麼？”

說罷，伊勢甲作勢起身：“我去安排體檢的事，這時候就要刹一刹歪風邪氣……”

沒等他完全起來，升武叫住了他：“老伊。”

“嗯？”

“第七類波動，你知道是什麼吧？”升武不等伊勢甲回應，依次屈伸機械手指，“第一類，古神級彆時空動蕩；第二類，天淵靈網結構異變；第三類，特殊規則位麵和半位麵波動；第四類，疑似孤島星係信息；第五類，域外種突破口；第六類，邊緣淵區非正常擾動；還有第七類，邊緣極域非正常擾動……”

五根手指已經不夠用，他又繞了半圈，然後道：“你是懂行的，邊緣極域非常擾動，涉及哪個層麵，心裡清楚……可你的做法，我不理解。派出去那麼一個不上不下的探索團，鬨著玩兒呢？”

升武已經頗是混濁的眼睛盯住自家副手：“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伊勢甲依舊平靜：“那你呢，升主任，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你一位苦樹人，還是洪爐大君的直係後裔，不搞技術路線，反倒成了戰功赫赫的單兵騎士。卻又心甘情願來到這裡……”

“我可沒有心甘情願。”升武笑起來，“托星盟政策的福，苦樹人、洪爐大君直係後裔，按照你說的《天淵遺族處置法》，我隻能在一線和域外種拚到死。一旦脫戰兩個諸天標準年，自動洗掉軍功。我老了，傷了，抗不住了，想在正規軍序列退休都不可能，這還怪我自己麼？”

伊勢甲沉吟了下，又道：“升主任……”

才剛開個頭，升武打斷他：“叫我長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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