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震踩著嘎吱作響的木地板往裡走,靴底粘起幾片凍硬的枯葉。
安吉麗爾擰開牆角的白熾燈,昏黃的光暈裡,她指著鏽跡斑斑的冰箱:“冷凍層有鹿肉罐頭,熱水器還能用——”
“不用。”
張震用袖口擦去臉頰的血痂,指腹觸到眉骨處的傷口,火辣辣的疼讓他想起食人魚揮刀的瞬間。
他扯鬆領帶,解開襯衫最上方兩顆紐扣,露出鎖骨處猙獰的舊疤,“我現在隻想讓那個雜種開口。”
話音未落,冷庫方向傳來令人頭皮發麻的金屬摩擦聲。
了塵單手拎著食人魚的後衣領,像提著一袋濕水泥般大步走來。
年輕道士的道袍下擺沾著冰碴,桃木劍上凝結的血珠正啪嗒啪嗒落在地上。
“這小子骨頭硬得很。”他挑眉將人扔進鐵椅,鐵鏈嘩啦作響,“不過我的‘寒冰訣’專治各種不服。”
食人魚的慘叫穿透冷庫鐵門時,安吉麗爾尷尬地抿了抿唇,從貨架上摸出瓶伏特加拋給張震:“你師兄這手段……比軍情六處的審訊官還狠。”
她倚著牆點燃香煙,火光照亮她眼底一閃而過的忌憚。
張震仰頭灌下一大口烈酒,辛辣的灼燒感從喉嚨直竄胃裡。
他盯著酒瓶上的北極熊商標,思緒卻飄向千裡之外——沙比利此刻是否正坐在鑲滿鱷魚皮的輪椅上,端著紅酒欣賞華爾街的夜景?
這座城市究竟還有多少雙眼睛在暗處盯著他?
“我透透氣。”
他突然起身,酒瓶重重砸在桌上,震落幾片牆皮。
推開門的瞬間,刺骨寒風裹脅著雪粒撲麵而來,他裹緊大衣走向倉庫後院。
枯樹在風中發出嗚咽,月光將他的影子拉長,投射在結滿冰花的鐵網圍欄上,像具扭曲的屍體。
確認四周無人後,他摸出藏在內袋的衛星電話,拇指摩挲著按鍵上的磨損痕跡。
撥號音響起時,他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混著遠處食人魚斷斷續續的哀嚎。
“土龜,我已經到達紐約。”
他壓低聲音,目光警惕地掃視四周,“告訴我咱們在這裡所有產業,還有,讓人來配合我!”
土龜的聲音透過電流傳來,宛若帶著西伯利亞雪原的冷冽。
"老板,熊戰的人已經完成A計劃第一部分。
張震盯著掌心的血泡,想起那支由退役特種兵組成的精銳小隊——他們曾在零下四十度的極夜中,用匕首割開過北極熊的喉嚨。
在莫霍麵前,這些人追隨熊戰四處轉戰,讓他們進行A計劃絕對手到擒來。
"很好。
他捏碎一片雪花,冰晶在掌心跳成細小的彩虹,"告訴老熊,A計劃第二部分提前啟動。
電話那頭傳來鍵盤敲擊聲。
張震繼續說道,“咱們在紐約的人呢?”
土龜忽然輕笑:"您猜怎麼著?紐約還真有咱們的人。
她故意拖長聲音,"一個叫鐵筷子陳叔,還有當年在華爾街做假賬的猶太會計師大衛。
這倆老家夥現在一個開中餐館,一個在布魯克林修古董表。
這也太寒磣了,不過有毛不是禿,張震挑眉道。
"讓他們儘快聯係我。
他踢開腳邊的冰塊,"但是要保護好自己!
"明白。"土龜的聲音突然壓低,"不過老板,您得小心安吉麗爾。
她上周在倫敦見了M6的老人,手裡的情報可能比咱們想的更複雜。
掛斷電話時,張震的指尖已被凍得發麻。
他望著倉庫屋頂漏下的月光,想起土龜說的"空白"——華夏勢力在紐約的滲透,確實比不過法國佬的梧桐樹計劃。
但他忽然輕笑,將銀圓拋向空中:空白意味著無限可能,正如二年前他初來乍到時,兜裡隻有八十塊稿費。
推開門,倉庫內的白熾燈在風雪中忽明忽暗。
了塵正用符紙給食人魚止血,年輕道士的側臉在陰影中棱角分明:“這小子說,沙比利的替身是從下水道撤離的,和咱們路線一模一樣。”
他甩了甩染血的符紙,“有意思,老狐狸連撤退路線都要模仿。
"酒店的監控呢?”張震踢了踢食人魚的椅子。
"被黑了。"安吉麗爾將煙頭按滅在軍用罐頭盒裡,”但我在停車場撿到這個。
她拋來一枚袖扣,琺琅麵上的雙頭鷹圖案正是沙比利家族的徽章,"他想讓我們以為他還在紐約。
張震捏緊袖扣,金屬邊緣嵌入掌心傷口:"虛晃一槍的目的,是為了讓我們忽略真正的目標。
他忽然起身,風衣帶起一陣冷風,"安吉麗爾,查清楚今晚所有飛往西海岸的私人航班——尤其是去洛杉磯的。
"你懷疑他去了西海岸?“安吉麗爾挑眉,”那裡是紅脖子的地盤。
"正是。“張震走向門口,月光將他的輪廓切得鋒利,”沙比利從不做無意義的事。
他在紐約布下殺局,卻自己走下水道逃了!
張震頓住腳步,側頭看向安吉麗爾,"這是在給郭進遞投名狀,證明自己有能力引我入甕。
安吉麗爾的瞳孔驟然縮緊,她終於明白為何沙比利會放任他們活捉食人魚——這個老狐狸,從一開始就在用自己的人當誘餌。
"我立刻調衛星監控。"她抓起桌上的對講機,卻在這時聽見張震的手機震動。
是薑曉琀發來的照片:她站在洛克菲勒中心的聖誕樹下,鼻尖凍得通紅,手裡舉著兩個薑餅人,其中一個被咬掉了耳朵。
附言是:"你的份我先替你吃掉啦~
張震的拇指在屏幕上停留許久,直到屏幕因過熱而變暗。
他轉頭看向了塵,後者正用桃木劍挑開食人魚的眼皮,劍尖懸在瞳孔上方半寸。
"說,沙比利在洛杉磯的據點。
食人魚顫抖著吐出幾個單詞,了塵突然撤劍,符咒貼在他眉心。
"饒你一命,回去告訴沙比利——"年輕道士的嘴角揚起殘酷的笑,"聖誕快樂,下次見麵,我會親手挖了他的眼睛。
安吉麗爾驚呼道,“為什麼放了他?”
張震呲牙道,“對付沙比利必須反其道行之,這家夥坑了自己人,多行不義必自斃,報應不會遠的!”
倉庫外,風雪越發狂暴。
安吉麗爾看著踉蹌而行的食人魚走遠,呲牙道,“張震,你真不是個好東西!”
張震摸出銀圓,在指間轉出一片銀光:"安吉麗爾,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