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與是否仁義無關,全然取決於捉摸不定的人心。
尹金明想起家裡那個不聽話的門房,因為晁瑜英威懾力不足,所以他毫無顧忌地倒向了老家的人,冷眼旁觀主母所受的種種磋磨。
常聽說將門人家的孤兒寡母被人吃乾抹淨的事,全因為他們掌握了與自身實力不匹配的財富。
覬覦的目光不僅來自外界,就連家中的仆人也難以按捺內心的貪念。
溫茂瑞接著說道:“你看那些家勢傾頹的人家,開源節流發賣奴仆,亦或者打著積德行善的旗號,直接放良的,都是為了肅清內裡。”
“人多是非多,說不定哪天禍患就從家裡起了。”
孫昌安縮著脖子,“以前光羨慕富貴人家奴仆成行,沒想到裡頭這麼多門道。”
溫茂瑞安慰道:“慢慢來,一切都會有的。”
溫家能有今天,不也是幾代人奮鬥而來的嗎?
孫昌安一看段曉棠過來,“將軍,你聽到剛才溫校尉怎麼說的嗎?”
試探道:“你買的那些俘虜……”
段曉棠大大方方道:“讓他們去田莊上乾老本行——放牧。”
“家裡都是女人,手無縛雞之力,當然要謹慎一些。”
“何況我家那小院子,也容不下那麼多人。”
段曉棠的話,眾人聽聽也就罷了。除了性彆,其他的哪一條能對上?
可能是沒有縛雞的力氣,但殺人、誅心呐!
段曉棠總結陳詞,“剛剛溫六說的沒錯,戰敗俘虜安置是得小心一些。”
白雋留著西境突厥人鞏固邊防,南衙不惜千裡迢迢將俘虜帶回長安,當真是為了客串人牙子,賺那幾個辛苦錢嗎?
當然,不能否認有這樣的因素存在,但更為重要的是,人口才是草原上最為寶貴的資源。
人,可再生,但“生”得沒那麼快。
一隻羊一年就可以提供肉食;一匹馬三歲就能馳騁戰場;而一個人要成長為一名合格的戰士,至少需要二十年的時間。
北征大軍一路擄人,連那些不曾參與南下的中立部落都一窩端了,不就是為了扼製突厥的有生力量嗎?
說的殘酷一些,中原死得起人,但環境更為惡劣的草原,一口氣損失大量人口,可就傷不起了。
通過各種手段,將原先的草原牧民分散打入大吳各地。既削弱了敵人,又增強了自己。
不說換來二十年的和平,至少三五年內,羅布沒有大開邊釁的底氣。
段曉棠講一個最貼近的故事,“古時有一位權勢滔天的王公,以一種近乎戲謔的態度,讓一個戰敗的俘虜來為自己烹製膳食。同時又對這個廚子百般虐待,廚子忍無可忍,以一種決絕的方式反抗仇家,於是就把這個王公給殺了。”
尹金明臉上滿是難以置信之色,“怎麼能讓戰俘當廚子呢!”
這是食神轉世,還是生怕自己轉世不夠快?
劉耿文被這個故事中未知的細節所吸引,眼中閃爍著好奇的光芒,迫不及待地問道:“怎麼殺的?”
段曉棠輕輕一笑,語氣中帶著幾分戲謔,“紅刀子進白刀子出。”
孫昌安顯然對這樣的結局感到極為困惑,“怎麼會這麼殺呢!廚子不應該是……”
雙手比劃兩圈,氣弱道:“下毒嗎?”
此言一出,周圍眾人紛紛點頭。
一些來自右武衛奇奇怪怪的聯想。
溫茂瑞急切道:“因為廚子把用於刺殺的匕首,藏在食盤底下。”
比劃一個舉刀的動作,“然後就把人殺了!”
李開德大吃一驚,“真有此事?”
溫茂瑞笑道:“這是文襄皇帝故事。”
孫昌安望著段曉棠,“將軍不是說是王公嗎?”
溫茂瑞無奈道:“他生前封王,正在籌劃奪取皇位時,便遭到了刺殺。最終隻能由他的弟弟來開國,帝號也是後來追封的。”
尹金明隻得感慨一句,“世事弄人。”
倒不必說“慘”或者“倒黴”,自作自受罷了!他們再不會役使奴婢,也不會讓戰俘碰入口的東西。
預備役皇帝啊!
周水生的戰績尚未達到巔峰。
溫茂瑞透露一點無關緊要的小常識,“你們知道那些貴人是怎麼吃全魚全羊的嗎?都是從肚子開始吃的!”
劉耿文自以為知道其中的玄機,“因為那塊肉最嫩!”
溫茂瑞毫不留情地宣布正確答案,“因為他們怕人在肚子裡藏凶器。”
眾人怔愣片刻,大概是在回憶吳越是如何用餐的。可惜這些記憶有點模糊,一時之間說不清楚。
李開德疑惑道:“沒的是文襄皇帝,那他弟弟是誰?”聽著都陌生得緊。
溫茂瑞回答道:“文宣皇帝。”
眾人依舊是一臉茫然。
溫茂瑞采用一種更為直觀的說法,“他的兒子你們肯定聽說過——蘭陵王。”
李開德:“蘭陵王是誰?”
溫茂瑞高估一群泥腿子的文化素養,想來一群莽夫對男人的美色也不感興趣。
破罐破摔道:“是個好王爺。”
尤其在一群禽獸親戚的襯托下,更是清純不做作。
孫昌安發出靈魂質問,“比我們王爺還好嗎?”
溫茂瑞堅定道:“王爺沒他能打,也沒他英俊。”
就算吳越本人在此,恐怕也無法反駁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