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的日子裡,每每馮睿達受罰,什麼歪門邪道的心思都歇了,隻能被迫躺在床上靜養時,才是王玉耶最高興的時候。
不僅僅是因為看到了馮睿達受到應有的懲罰,心中積壓已久的怨氣和不滿得以宣泄。
既有出一口惡氣的快意,更因為在這樣的安寧中,她仿佛能夠穿越時空的迷霧,再次捕捉到那個曾經純真無邪、意氣風發的少年郎的影子。
同為女子,靳梅英深知王玉耶心中的苦楚。輕歎一聲,出言寬慰,“甜言蜜語都是虛的,哪比得上真金白銀、田產莊園奉上的心意。”
王玉耶輕輕吸了吸鼻子,回應道:“我明白的。”
娘家隻送些可有可無的禮物,仿佛在暗示她應該深明大義,繼續與馮睿達維係這段婚姻,以維持兩家的聯姻關係。
最想要的公道和說法,卻是沒有往來的段曉棠替她討來的。
王玉耶嘴角勾出一抹嘲諷的笑容,“我回家就去翻冊子,沒人比我更清楚,馮家有哪些好東西。”
替人管家理事,無論做得多麼出色,終究隻是為他人做嫁衣。當然裡裡外外都是自己的才好。
按照馮家一貫的行事風格,這件事隻要馮睿達開口,其他人不會阻止。
王玉耶賭氣道:“如果他每養一個外室就送我一座莊子,那我倒希望他多養幾十個呢!”
隻要自己率先表現出滿不在乎的態度,那麼其他人就不能拿這件事來戳她的心肺,扇她的臉。
靳梅英連忙勸道:“莫要如此胡說。”
王玉耶冷靜一會,方才說道:“段將軍空口白牙嚇馮四一頓,卻是歪打正著了。”
見靳梅英略有些迷惑的神色,解釋道:“我從未想過要與馮四和離。”更不用說帶著兒子離開,甚至改姓了。
這是她的真心話,非是為了辯解而說出的客套話。“我們這樣的人家,婚姻結兩姓之好,哪裡是夫妻兩人說了算的。”
更彆提,讓她把兒子帶走了。以馮家的家世背景,又怎能允許血脈改姓、流落在外。
就算馮睿達不靠譜,可馮家的叔伯兄弟總是靠得住的。這一點,王玉耶多年的親身經曆可以保證。
假如馮睿達不幸隕落戰場,王玉耶不會改嫁。並不是因為她對馮睿達有多麼忠貞不渝,而是因為這將是她最有利的選擇。
五姓女不愁嫁,但想要嫁得好卻並不容易。在這個世道上,嫁人之後能否過得舒心,實在無法保證。
她大概率不會再找到比馮家更好的人家了。馮睿達縱有千般不是,但底線還在,該給妻兒的一分一毫都不會少。
親生兒子比丈夫更靠得住,她在馮家做養尊處優的太夫人,比再去彆家做小伏低、忍氣吞聲要強得多。
太原王氏的招牌雖然響亮,可不得勢的旁支是何處境,沒人比王玉耶更清楚。族中子弟又有幾人官階上比得過馮睿達?
王家便是有資源人脈,首先照顧的也是嫡支子弟,旁支家的外孫不知排到哪個位置。哪比得上在馮家做正經公子有前途。
靳梅英玩笑道:“妹妹,你放心,這事我絕不往外說。男人,就得嚇一嚇他!”
如果馮睿達知道王玉耶從未打算離開他,往後還不知怎麼猖狂呢!
王玉耶語氣中透著幾分親密,“還是靳姐姐疼我。”
靳梅英不愧和武俊江是夫妻,話音一轉,問道:“你說,段將軍好端端的,為何要提及麵首的事情呢?”
王玉耶本以為靳梅英想說祝明月和林婉婉,想解釋她們兩人如今忙碌得很,連家眷聚會都少有參與,哪裡還有閒心去豢養麵首!
孰料靳梅英爆出一個驚天大料,“該不會是影射始平長公主吧!”
王玉耶倒吸一口涼氣,驚訝不已,“有這回事?”
靳梅英緩緩說道:“聽人提及,長公主身邊有一位年輕郎君常侍左右,但我沒見過真人。”
以武家的背景,並非經常出沒在皇親國戚身邊的人家。
公主之尊,如今傳出這樣的風言風語,幾乎等同於實錘了。
王玉耶不鹹不淡地解釋一句,“段將軍家裡如何能知曉這些秘事呢!”
在長安城的大戶人家眼中,段曉棠家中的人脈關係可謂簡單至極,幾乎沒有什麼能夠搭上皇親國戚的路子。
尤其有林婉婉團滅齊王一係的豐功偉績在前,一般人家更是不敢輕易靠近他們。
馬車噠噠向前,兩人閒話說起些“馭夫之道”。
靳梅英有感而發,“男人,就不能讓他手上太過寬裕。”說的自然不是武俊江,他心裡有數。
“範二出征後,靈芝再沒往並州送過一文錢。”東西還是會送,但現錢卻是堅決不給的。
王玉耶好奇道:“那範將軍在外的花銷怎麼辦?”
靳梅英理所當然道:“他出發時帶了錢帛,到並州有同僚、王爺,還有範大將軍。哪個會讓他餓著肚子出去討飯?”
範成明倒不會豢養外室,隻是好買些又貴又無用還丟臉的東西,白白浪費錢帛。
這對夫妻完全不覺得,成年分家後再伸手向哥哥要錢,有什麼不對。
說不定範成明的零花錢、生活費,就是直接送到了範成達手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