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北征的四衛加起來,有頭有臉的留守人員隻有韓騰一個,總不能讓精力不濟的老人來操持這點小事吧!
托情遞到跟前,元德壽沒有回避的理由,沉吟片刻,緩緩說道:“邊兄,這事我一個人做不得主,得回去問一問。”
既得回稟薛曲和韓騰,又得問一問祝明月的意見。前者關乎政治考量,後者則是經濟上的權衡。
邊景福忙不迭點頭,“沒問題,有了準信第一時間告訴我,不管家裡還是軍營都能找著人。”
元德壽輕輕招手,示意隨從調轉馬頭,聲音中帶著一絲疲憊:“走,去少府監。”
軍器監是耍賴皮,三五不時還給點。少府監就純屬不要臉了。
旁人若是欠債,或多或少都會有些愧疚之心。少府監欠賬幾十年,債多了不愁,比誰都穩如泰山。
邊景福抱怨道:“去年馮家搞少府監那一回,範二怎麼就不在長安呢!”
若是有範二霸王在前衝鋒陷陣,他們也能跟在後麵分一杯羹。
元德壽不得不說句公道話,“就是把少府監的庫房大門打開又如何,裡頭能剩多少東西?那些綾羅綢緞,我們用得上嗎?”
何況就這麼一點僅剩的庫存,都是給貴人們預備的。將士們的衣裳用這種料子純屬糟蹋。再者他們敢拿嗎?
軍器監之所以會偶爾流出一些物資,是因為其無論是原料還是成品都關乎軍國大事。一旦這些物資流入市場並被抓住,那就是殺頭的大罪,甚至還會連累全族。
至於少府監,守著個金窩,查出來頂多定個貪汙,根本算不上重罪。利益和風險不成正比,誰能忍住不動心、不伸手呢!
所以如今少府監內外的人,都是資深演技派,上演一出“假裝你有”的無實物表演。
所以當初兩衛也是被逼得沒法了,才會選擇在外麵製作衣裳。
尋常布店做幾件衣衫自然不成問題,但若是幾千、幾萬套一起做,那可就是一件大事了。
也就是如今少府監立身不正,祝明月才敢接下這單生意。
加之她們三人和吳越,以及南衙幾衛綁在一根繩上,彼此間不說有著不可動搖的信任。至少任何一方都不可能輕易背叛對方。
哪怕有朝一日少府監跳出來,狀告祝明月插手軍需。若吳越和南衙得勢,那對她而言,連點風波都算不上。
若是另一種情況,那這些都不是最緊要的。欲加之罪,想要多少有多少,不缺這一樁。
大吳對軍隊主將的要求隻有一條——勝利,其他有再多的不是,都可以商量。
地方大營各有各的財路,就連相對守規矩的南衙諸衛,彆說大將軍,連他們的心腹長史身上都背著好些細究起來,足以殺頭的罪過。
第一次乾的時候忐忑不安,後來也就心平氣和地接受了。
得勢時沒人計較,失勢時,哪怕有諸葛亮在世,幫著舌戰群儒也難以挽回局麵。
或許和軍隊沾邊的人,都信奉一條顛撲不破的真理——兵貴神速。
當天下午,身在萬福鴻的祝明月就收到了元德壽的短箋,她輕輕展開,目光迅速掃過字裡行間。
戚蘭娘好奇地瞟了一眼短箋上的內容,隨即眉頭微蹙,疑惑道:“左禦衛?”
趙瓔珞微微頷首,補充道:“拿下元宏大的盧大將軍麾下。”
戚蘭娘臉上閃過一絲不確定的神色,輕聲道:“他們做衣裳,可以嗎?”
若是普通生意,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自然沒有問題。但顧客身份特殊,便不得不多加考慮。
祝明月沉吟道:“既然帖子送過來了,那就證明沒有問題。我們隻要想想,這單生意有沒有賺頭就行了。”
吳越和盧自珍都有意向對方靠攏,隻不過吳越身邊已經有了薛曲、範成達等人,連梯隊建設都好了,其他人想要再擠進去便難了。
論根基、論信任,盧自珍比不過同年齡段的薛曲,再往下又有杜鬆、呂元正等人“虎視眈眈”。
不過這種若即若離的關係,恐怕才是盧自珍最熟悉的吧!畢竟他這麼多年一直都是這麼過來的。
祝明月吩咐道:“讓徐掌櫃準備好樣品和報價。”
於是在其他軍隊為軍械和服裝兩邊頭疼的時候,左禦衛另辟蹊徑,找到了另一條出路。
到了約定的日子,元德壽和邊景福一同前往萬福鴻。
元德壽神色凝重,忍不住再次提醒道:“邊兄,段將軍家裡的情況你知道吧!”
彆到時候因為她們的女子身份而露出輕視之意,萬一因此導致價錢上浮一點,就夠受的了。
邊景福連忙點頭如搗蒜,一臉肅然地回答:“明白,明白,女人當家嘛!”
他雖不算見多識廣,但這點眼色還是有的。
段曉棠的家庭情況,哪怕在奇葩輩出的南衙,也夠傳奇的了。
家中兩位遠親,好聽點叫有勇有謀,難聽些就是心思深沉、手段狠辣。總之絕非等閒之輩。
攤上這兩位姑姐,再加上段曉棠那格外“灑脫不羈”的婚戀觀,隻會讓人望而生畏。
哪家腦袋瘸了,才會把女兒許配到這樣一個充滿變數與挑戰的家庭之中!
誰給他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