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睿達插話道:“照我說,並州大營的精銳休養這麼多天,也該拉出來活動活動筋骨了。”
李君璞“自謙”道:“我可沒那麼大麵子。”
馮睿達“居心不良”,看熱鬨不嫌事大,先前大戰持續時間長烈度大,軍士需要更多的時間來恢複精力。
要不,他怎麼絕口不提同樣在休整的南衙諸衛。
桑承誌生硬地扭轉了話題的軌跡,“按現在的進度看,頂多就是排演一些外圍的陣法。”
沒權沒勢,又不是自己的兵,用起來就是沒有那麼順手和可靠。
李君璞沉吟道:“先看看軍陣實際演練的效果,等回了代州,我們再試試。”
這次北征代州軍收獲頗豐,已經有了招兵買馬的資本。當然資源再怎麼充裕,他們的“編製”也不可能一口氣擴充到三萬人。
到時候就需要靠李君璞在腦子裡推演,實際演練的就是特彆定製的壓縮版九軍陣。
自始至終,李君璞就沒指望過能靠一群散兵遊勇演練出九軍陣的精髓,除非給他數月的時間去磨合與精進。
他最想探底的是,自己練兵的本事,以及九軍陣在實際演練中是否與他心中所觀想的陣圖有所出入。
馮睿達一聽這說法,立即止住了口,桑承誌的代州軍實力上稍顯遜色,但好歹算自己人,肉爛在鍋裡沒什麼好說了。
馮睿達轉移“炮火”,說道:“段二,你前幾日是不是在並州城外幫忙抬了一輛陷在泥坑裡的馬車?”
段曉棠實事求是道:“不是我,是學海他們們做的。”
段曉棠哪怕隻是輕飄飄地吩咐了一句,但人家領情也是對她這個發出命令的主人家。
馮睿達輕笑一聲,“你幫的是王家的小娘子,今兒王三十五還來找我打聽呢!”
當時,那行人隻留意到了馬匹身上的印記,一眼便能看出那是軍馬。
如今並州城內大軍雲集,光是並州大營內部便有多支部隊駐紮,更有從長安遠道而來的南衙諸衛。
好在段曉棠這一行人無論口音還是衣著,都和並州本地人略有差異,這才使得王元亮前來向馮睿達打聽消息。
馮睿達一聽就知道誰了,穿白衣拿折扇,一副文學士子的模樣,卻是段曉棠夏日裡慣常的裝扮。
雖然南衙一些年輕將官偶爾會模仿她的衣著。這時候的人哪有“撞衫”的概念,甚至會覺得這是一種親近的表現。
不過會在事後“爛好心”地把路填平的人,隻有段曉棠。
段曉棠不以為意道:“這又不是什麼大事。”
馮睿達玩笑道:“人家小娘子還誇你心地良善,施恩不圖報呢!”
杜喬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連夾牛肉的動作都停頓了下來,全神貫注地等待著馮睿達的下文。
段曉棠半點沒有察覺到出乎尋常,舉手之勞而已。
她真的隻是舉了一個手,活都是親兵乾的。
馮睿達故意逗她道:“可王小娘子王小娘子對你頗為欣賞,要不怎麼會專程打聽呢!”
段曉棠原本放鬆的神色陡然僵硬起來,太原王氏有多“難纏”,她可是知道的。
嘴唇囁喏幾下,掙紮道:“小娘子涉世未深,看人恐怕還是不大準。”
隨即目光堅定地看向馮睿達,“馮四哥,我們什麼關係,相交謀逆!”
“你懂得!”
馮睿達自從信了段曉棠的邪,就覺得她腦子不正常,這會終於確定了這件無可爭議的事實。
哪個正常人會把自己和聲名狼藉的馮睿達聯係在一起。
馮睿達斜睨一眼,“你想多了!”
小娘子春心萌動,年輕將官前途無限。一打聽知道是段曉棠,那就隻能當做是單純的救助之義了。
若換做彆的將官,哪怕官職低些,到底是將門出身,段曉棠連個門都沒有。
太原王氏又不是沒落幾百年,以段曉棠這種條件,哪怕是二婚,人家恐怕都不會考慮。
王元亮但凡露出一絲苗頭,馮睿達都不可能把這件事當眾說出來。
所有人都以為段曉棠是將門出身,結果朝廷追封父祖的文書上,即便再怎麼粉飾,卻連個富戶都湊不出來。據說祖上三代貧農,連一畝地都沒有。
他們這些常來常往的人,眼見著段曉棠揮金如土,卻不知她為何要如此呈報家世。
對段曉棠而言,“美人恩”實在是難以消受。聽到馮睿達的回答,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她在長安“名聲遐邇”,並州到底是鄉下地方,消息閉塞,許多事情都不大清楚。
但凡聽說段曉棠家中的情況,了解一點祝明月和林婉婉的為人處事,怎麼看都是一個虎狼窩。
最怕的就是這種不在乎幸福與否,一心隻圖利益的聯姻。
段曉棠心中暗自琢磨著,要如何才能徹底斷絕後患?
馮睿達原本是個好人選,正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與他綁定在一起絕對是百害而無一利。
偏偏段曉棠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愣是將他洗成了“純愛守護者”的形象。
如今在不明內情的人眼裡,馮睿達儼然是一個在戰場上對敵人狠辣無情,但在感情上卻仁慈、大方,不失為一個好金主。
天理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