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0章(1 / 1)

段曉棠從馬上輕盈地翻身而下,動作乾脆利落。緩緩蹲下身子,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地麵上稀疏的青草。指尖觸碰到草葉,微微刺痛的觸感中又夾雜著一絲柔軟。

她緩緩回過頭,目光遙遙望向那似乎看不到儘頭的人潮。歸家的路途,漫長又艱辛。

最初分到她手下的十個旅,十位意氣風發的旅帥,如今卻隻剩下了四人。

隻有他們四個了,這數字背後是無數的犧牲與傷痛。

就在這時,莊旭帶隊從遠處策馬疾馳而來,馬蹄聲噠噠作響。高聲招呼道:“段二!”聲音中帶著幾分疲憊,卻也有著重逢的欣喜。

段曉棠聞聲抬頭,看向莊旭。兩人一個在前線衝鋒陷陣,一個在後方統籌協調,雖身處不同位置,但臉上都帶著不同程度的憔悴和滄桑,顯而易見,這段時間誰的日子都不好過。

莊旭上下打量著自己的飯搭子,見她四肢健全,沒有了曾經初上戰場時的彷徨與迷茫。

他怎麼也沒想到,段曉棠此次遭受的“創傷”,不是來自於戰場上的刀光劍影,而是後方無德無行的權貴背刺。

莊旭在後方待了數月,但下馬姿勢依舊利落,顯然這段日子他也沒閒著,不隻是一直趴在案頭上處理文書事務。

兩人簡單提兩句剛剛結束的戰爭,待聽到突厥人堅決不要大吳的酒食。莊旭不禁陷入了沉思,南衙或者說更為具體的右武衛,現在到底是個什麼名聲,竟讓突厥人如此抗拒。

莊旭在邊關軍寨待久了,對邊軍走私生意的暴利眼紅許久。

秉承著來都來了的原則,心裡琢磨著要不要撈一筆再走,補貼一下右武衛的小金庫。

畢竟這年頭,誰家的日子都不寬裕。能多些資源,往後行事也能更從容些。

如今看來,烏有號還是暫時不要向草原上拓展業務為好,怕挨打。

莊旭說道:“我去前方拜見王爺,後頭已經安排好了,熱菜熱飯熱湯熱水都有,你自去休息便是。”

他深知段曉棠這段時間的辛苦,也明白她此刻最需要的就是好好休息。

段曉棠在這方麵向來是從善如流,絕不給自己多添麻煩。能躺平休息,誰願意勞心勞力呢!

現在他們回到了自己的地盤上,緊繃的神經自然可以稍微放鬆一些了。

段曉棠將前哨軍隊食宿巡邏等事務都安排妥當後,終於有了喘息的機會。她靜靜地站在那兒,欣賞著大吳土地上那美麗的落日。

夕陽的餘暉灑在她身上,為她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芒,這一刻,世界仿佛都安靜了下來。

但這段安寧並沒有持續太久,曹學海上前恭敬地稟告道:“將軍,婁管事和霍管事來了!”

作為段曉棠的親兵,雖然與恒榮祥的人來往次數不多,但他還是認得恒榮祥的幾位管事。

段曉棠臉上露出驚訝的神情,問道:“他們怎麼在這兒?”

曹學海低聲道:“白家的十二郎君押送後勤物資到德遠寨,順道就把並州分號的人帶來了。”在這兒現場剪羊毛。

南衙的諸衛的戰利品和繳獲分配相對簡單,除了按規定上繳的部分,剩下的就全歸他們自己所有,最多也就是在內部再進行一些細分,這方麵都有舊例可以參照,處理起來相對容易。

並州大營可就複雜多了,先前白雋為了尋求支持,做出了各種許諾。牽涉其中的各路軍將、地方官衙、士族豪強數不勝數。

段曉棠雖然不知內情,但想來也知道這是一道相當棘手的數學題。

這段時日,並州大營的年輕人來南衙大營串門的多,但反之去並州大營串門的南衙將官卻少之又少。

因為並州大營近來吵得不可開交。

據梁景春的小道消息,彆看白湛每天一副生龍活虎無憂無慮的模樣,但白雋每天都被吵得腦瓜子嗡嗡的。

各路軍將為了多分幾頭牛、幾隻羊、幾個俘虜的事,爭得麵紅耳赤,拍桌子瞪眼睛。

加之其中某些人還有舊怨,使得氣氛變得異常僵硬。看起來比一盤散沙還散沙,誰能想到這幫人前不久還勠力同心共征突厥呢!

南衙諸衛嫌麻煩,連羊帶毛一起趕著走。而並州大營為了提早分賬,在路上就開始剪羊毛了。

以前說沒有一隻羊,能帶著它的毛離開並州,現在看來,這些羊壓根就沒法把毛帶到並州去。

過了德遠寨,許多繳獲就要開始分配,沿著各條道路分散去山西各處,滋養這片因為戰爭而緊繃到極致的土地。

好人做到前頭,早落袋為安,對誰都有好處。

呼圖的王庭大軍帶著無數人馬牛羊前行,硬生生在茂盛的草原上踏出了一條黃土大路。

山西的草木綠化還不如草原呢,南衙大軍的目的地是長安,隻是借道並州,他們攔不住。

但如此龐大數量的牲畜,全部聚集到並州周邊,白雋也擔心明年自己的老巢周圍會變得寸草不生。

兔子不吃窩邊草,更不可能讓外頭的牛羊來吃。

所以並州大營繳獲的草原羊,在進入德遠寨前,實現羊、毛分離,是必然趨勢。

如今承擔剪羊毛這一重任的是代州軍,畢竟他們是這方麵的熟手。

白湛所謂的他們去殿後,其實就是去後軍剪羊毛。

誰能想到,有朝一日,並刀如水後麵接的不是纖手破新橙,而是糙手剪羊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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