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明月歎道:“已經掛白了。”
上位者一時的任性妄為,自以為是的馭下之術,就是無數條鮮活的性命。
人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但齊廣白的天分,連祝明月都有所耳聞。
這樣一個天才,竟因為如此荒唐的理由而隕落。
祝明月從未操辦過白事,在細節上幫不上什麼忙,隻能留下幾個人幫齊白斂將兄長的遺體送回家中,順便跑跑腿。
此時天色已近黃昏,但去齊家探望一番時間還來得及。
果然如祝明月所說,齊府內外已經掛滿了白色的喪幡。
林婉婉的腿腳已經恢複了些,便緩緩向裡走去,這是她第一次來齊家。
她常常和家長交流,但少有家訪過。
齊蔓菁早已換上孝衣,戴著孝帕,雙目紅腫地迎了出來,哭喊道:“師父!”
林婉婉摸摸她的小臉,安慰道:“彆怕,沒事了!”
齊蔓菁的淚水奪眶而出,她怎麼能不怕,大哥不明不白地死了,父親又下落不明。
齊白斂趕上來,問候道:“林娘子、祝娘子。”
他比平日裡那副紈絝子弟的模樣穩重多了,但這樣的成熟,誰都不希望是以這種方式換來的。
林婉婉目光中帶著幾分憂慮,看向齊白斂,問道:“你們父親回來了嗎?”
太醫和他們出宮,走的不是同一條路。
齊白斂麵容憔悴,強打起精神回應道:“父親尚未出宮,但已經傳了平安信回來。”
林婉婉心裡的石頭落了一半,“那就好。”
齊家已經向四方報喪,可時間太過倉促,上門吊唁致哀的人並不多。靈堂內,氣氛沉重壓抑,那具烏黑的棺木仿佛承載著無儘的哀傷。
林婉婉和祝明月竟成了來得較早的一批人。論輩分,她們是齊廣白的長輩,按照習俗,連孝帶都不用紮,隻需在靈前恭恭敬敬地上三炷清香便可。
兩人麵對這樣的場合,有些不知所措。她們學不來時人複雜且悲痛的哭喪習俗,隻能木然地完成每一項儀式,動作中帶著幾分生澀與無奈。
與她們類似表現的,是齊廣白年輕的妻子,眼神空洞,哀莫大於心死。隻有身邊一雙小兒女撕心裂肺的哭嚎,才能偶爾讓她找回些許神智,那是她與這個世界最後的聯係。
兩人離開的時候,正遇上歸家的齊和昶。他已經穿上斬衰孝服,沒有最初的倉惶。看起來神色平靜,甚至平靜地有些過分。
齊和昶步伐沉穩,緩緩走到林婉婉麵前,鄭重地行禮道:“此番多謝林娘子。”
他沒想到林婉婉所說的讓吳愔付出代價,是將整個齊王一係拉下馬。
林婉婉轉頭望向靈堂內的烏黑棺木,心中滿是無奈與不甘,輕歎道:“我們能做的還是太少了。”
在強權麵前,他們都太無力,渺小如螻蟻,連一命償一命這樣簡單的訴求都難以實現。
齊和昶麵露悲傷之色,緩緩說道:“已經很好了。”話語中帶著一絲釋然,似乎在這殘酷的現實中,他已然學會了接受。
林婉婉安慰道:“還請節哀。”
齊和昶微微點頭,猶豫片刻後說道:“老夫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林婉婉:“你儘管直言,能幫的我一定幫。”
齊和昶先問一個看似與之無關的問題,“經此一番風波,不知濟生堂作何處置?”
林婉婉歎口氣,神色有些黯淡,說道:“先歇業三天,緩一緩吧!”
不止濟生堂,連帶隔壁的花想容同樣關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