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從來不是簡單地吃喝,它就像一個巨大的舞台,所有人都是這出劇目的演員。
大家表演出自己的喜悅、關切、忠義、友悌……仿佛演得多了,旁人就會相信,甚至連自己也會信以為真。
吳融輕輕握著酒盞,將這場荒誕的喜劇儘收眼底。暗自思忖,他的父皇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兒子扶不起來,就扶植“聖孫”。還是說通過這一場抬舉,加重吳愔的份量,他成為魚餌,而他穩坐釣魚台?
宮宴結束,諸位“演員”各自歸家。
吳穆向父母詳細交代了他和吳杲之間的一言一語,看著他們滿懷欣慰的表情,隻覺得內心疲憊不堪。
回到自己居住的院子中,吳穆終於能得到片刻的清閒。
一個時辰前吃進去的那塊龍涎香酥,此刻在口中化為一股金鐵般的怪味,心中隻覺得莫名的煩躁。
吳穆冷靜地吩咐乳母,“取兩枚安神丹來。”
俞麗華此時滿心憂慮,根本無暇顧及其他,滿心隻有範成達的安危。
範成明身在並州,莊旭駐守前線軍寨,她滿心期盼著,過不了幾日就能收到他們的書信。
俞麗華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府中,她高齡生產,又受過一番磋磨,恢複得自然沒有年輕的時候快。
陳靈芝早已貼心地備好了熱水,滿臉關切地說道:“姐姐,先去去乏吧!”
俞麗華坐在梳妝台前,開始卸下發髻間的首飾。她的眼神忽然一頓,隻見手中握著的是一支折股金釵,準確來講,隻有釵頭是純金打造,插入發髻的釵體僅僅是鎏金的。
俞麗華悶聲道:“沒什麼新消息,但前線想來不會有大戰了。”
若是時局不定,吳杲不會大張旗鼓地舉辦宮宴,不然真出了事,可就是打了自己的臉。
陳靈芝在一旁幫忙取其他首飾,附和道:“話雖如此,可一日沒收到二郎的信,這心就始終放不下。”
範成明在並州,距離前線更近,能獲取到的消息也相對更多。
雖然範成明如今也算是個將軍,但妯娌倆心裡都清楚,這個家真正能夠倚靠的是誰。
突厥,比範成達過往麵對的敵人,都更凶殘。
哪怕範成明將來能靠著吳越繼續晉升,但範家的將門底蘊怕是要徹底斷代了,誰叫範彝兄弟倆太小了呢!
祝明月次日一早,接到白秀然傳來的小紙條,上麵隻有四個字——杳無佳音。
看來昨日宮宴上,鄭惜娘並未打聽出什麼關於前線的新消息。
大概這就是一個單純的慶祝活動。
祝明月依舊像昨日一樣,先到春風得意樓轉一轉。此時剛到年中,酒樓四周的牆壁還空著許多地方,等到年底的時候,有些人甚至得搬來梯子,才能找到空白處題詩。
祝明月進門,就被櫃台左邊一大片墨跡吸引住了目光。
隻見那裡整整齊齊地排列著十幾首詩,且全是同一種筆跡。
難道是長安哪位才子文思如泉湧,下筆千言?
實則不然。
每一首詩落款的作者各不相同,不曾露出本名,多以彆號稱之。
這些詩文用詞風格各異,有的俏皮活潑,有的古樸典雅,但主題都是讚頌千金公主。祝明月直覺背後的作者應該是女子。
雖然許多男子會模仿女子口吻寫閨怨詩,但裝的就是裝的,在很多情感和細節上,他們難以做到真正的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