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樓後,周平看到黨校院子裡,停著一輛大巴車。
大家在歸鬱林的組織下,有序上車。
許晴坐在周平旁邊,看他表情很淡定,低聲詢問:“你是不是知道什麼內幕消息?”
“我去哪兒知道?彆想太多,既來之則安之。”周平一臉無辜地說道。
大約四十分鐘後,大巴車停在了火車站附近一處荒涼的工地前。隻見鏽跡斑斑的鋼筋裸露在外,幾棟未完工的建築就像巨獸的骨架般立在那兒,和周圍繁華的商圈形成了鮮明對比。
“這兒是恒天大廈,省城有名的爛尾工程。”歸鬱林站在車前,秋風輕輕吹起她的發梢,說道,“恒天地產破產三年了,這樓也就這麼爛了三年。”
說完,她繼續說道:“恒天大廈,旁邊就是火車站,每天有成千上萬的旅客經過這兒,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這城市的‘傷疤’啊。”
周平看向爛尾樓,下意識想起,關於恒天地產的一係列傳說。
當初恒天地產風光的時候,是省裡的納稅大戶,副省長見了恒天的老板徐總,那也是客客氣氣的。
誰能想到,資產過千億的恒天地產,說倒就倒了。
歸鬱林轉身麵向學員們,目光銳利,接著說道:“今天的實踐課題很簡單,誰能想出切實可行的辦法,讓這棟樓起死回生呢?”
學員們麵麵相覷,周平聽到身後有人小聲嘟囔:“這哪是黨校培訓呀,分明就是給大家出難題呢……”
這棟爛尾樓債權關係複雜,在沒有理順之前,就算想轉包出去,都不太現實。
市裡也是下過幾次決心,想要治理,可每次總被各種意外事件打斷。
“劉明,你先來說說。”歸鬱林點名道。
劉明趕忙整了整衣領,滿臉自信地走上前,說道:“歸部長,這事兒其實不難辦,我舅舅在省發改委負責重點項目審批,隻要……”
“我要的是解決方案,不是聽你扯關係網。”歸鬱林直接打斷他,冷冷地說道。
劉明頓時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灰溜溜地退到了一旁。
長河市財政局的趙誌強舉手發言,說道:“歸部長,我覺得可以走司法拍賣程序,強製拍賣。”
“三年來法院都組織七次拍賣了,可全都流拍了呀。”歸鬱林搖了搖頭,說道。
接連幾個學員提出的方案,都被歸鬱林一一否定了,她臉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她原本還想再這批青年乾部裡麵,挑選一些優秀人才,現在看來,是她一廂情願。
周平倒沒急著發言,而是悄悄離開人群,朝著爛尾樓走去。
“哎,周平,歸部長還沒讓你發言呢!”劉明在後麵喊道。
周平頭也不回,說道:“要想出好方案,得先實地考察考察呀。”
走進陰暗的爛尾樓內部,周平踩著滿地碎磚瓦礫慢慢往前走。
牆上還貼著已經褪色的工程進度表,角落裡堆滿了發黴的安全帽。
周平想起當初恒天地產的案子,好像法院是公開審理的,便拿出手機查當初法院的判決書。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腳步聲。
“看出什麼門道了?”身後傳來女人的聲音。
周平猛地回頭,這才發現歸鬱林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他身後,陽光從她身後的窗口斜射進來,仿佛給她鑲上了一層金邊。
“歸部長,您怎麼進來了,這裡麵安全隱患很多。”周平關心地說道。
地上丟著很多建築材料,還有一些鏽釘子,特彆容易紮到腳。
“我沒你想的那麼金貴。”歸鬱林沒好氣地說道。
她這個做事,喜歡親力親為,在一眾省領導裡麵,屬於異類。
“現在你已經知道題目了,有沒有想好,怎麼交一份讓我滿意的答卷上來?”歸鬱林表情玩味地問道。
昨天,她已經見識過周平的醫術,現在想看看他的理政能力怎麼樣。
周平心裡一陣緊張,不過很快就鎮定下來,說道:“治病得找到病根,解決問題也得找準症結所在,這樓爛尾,表麵上看是資金鏈斷了,可實際上……”
“實際上是什麼呢?”歸鬱林微微挑起眉毛,問道。
“實際上是債權債務關係太複雜了,我剛才查了一下之前法院的判決資料,恒天欠了材料商、建築公司、銀行、民間借貸等二十多家機構的錢,總共加起來超過十五億。”
“不管誰來接手,都得先處理這些債務,所以根本沒人敢碰這個燙手山芋呀。”周平說道。
歸鬱林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說道:“接著說。”
“單純靠拍賣或者引資,都行不通。”周平指了指窗外,說道,“不過這樓的地理位置特彆好,如果能把債權轉為股權,讓政府牽頭成立新的項目公司,再引入社會資本……”
“債轉股?”歸鬱林微微前傾身子,一縷發絲垂落在她光潔的額前,說道,“你知道這個方案省裡都討論過多少次了嗎?”
周平迎著她的目光,說道:“但之前討論的時候,忽略了兩個關鍵的點。第一,火車站片區馬上就要擴建了,到時候這棟樓的價值能翻倍,第二,恒天的最大債權人其實是城投公司。”
歸鬱林突然笑了,說道:“有意思,沒想到你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就查到這麼多消息,看來燕夢萍沒騙我,你確實挺有本事的。”
“歸部長過獎了。”周平表現的很謙虛。
兩人並沒有在爛尾樓呆太久,不過出去的時候,好巧不巧,看到劉明正在一位女學員麵前,吹噓自己舅舅在省裡的關係,還時不時的講兩句葷段子。
這家夥長的有點小帥,再加上是官二代,頗有背景,倒是逗的哪位已婚的女學員,嬌笑連連。
歸鬱林皺了皺眉,雖然嘴上沒說什麼,但是看向劉明的眼神,多了幾分厭惡。
劉明看到歸鬱林後,嚇了一跳,臉上那輕佻的表情,立刻轉為一本正經。
“李科長,我覺得想要解決爛尾樓的問題,主要就是一個字,錢。”劉明假裝在討論問題。
那名已經結婚,略有幾分姿色,看起來有點小風騷的少婦李科長,麵對歸鬱林時,表現的很緊張,心不在焉地應付著劉明的話。
“所有人,都回車上,下午三點前,每人交一份書麵方案到我這裡。”歸鬱林語氣冷淡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