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德裡納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日思夜想、夢寐以求的位子,竟然早已被勞倫森內定給他。
這種巨大的反差,讓他感覺一切都像是一場虛幻的夢,如此不真實。
“我還是有點難以相——”
他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勞倫森直接打斷了:
“桑德裡納...”
勞倫森微微張開雙眸,口唇微啟,似乎在拚儘最後一絲力氣。
“你知道優柔寡斷對於一個掌權人來說,是多麼致命的缺陷嗎..?”
“彆再擺出這副優柔寡斷、猶猶豫豫的樣子了。”
勞倫森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重錘,狠狠地砸在桑德裡納的心上。
桑德裡納猛地驚醒,他看著眼前這個即將油儘燈枯、步入死亡的勞倫森,眼神中交織著震驚、疑惑、恍然,複雜難辨。
他沉默了數秒,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緩緩向前走去,每一步都邁得尤為沉重。
“這就對了....”勞倫森看著一步步靠近的桑德裡納,眼神裡滿是欣慰與滿意。
他嘴角微微上揚,噙著一抹笑意。
在臨近死亡的最後一刻,他說出了這麼一番話:
“我知道我的這一決策太過兒戲,隻是單單由我一人考慮。”
“但我彆無選擇,這是一場豪賭。”
“你要切記...對於掌權人來說,最大的致命缺陷就是優柔寡斷。”
“空蒙帝國以後就交給你了...”
說到這裡,他微微抬眼朝桑德裡納的雙眸看去,聲音越來越小,嘴唇蠕動了幾下:
“拜托你了....勞倫森。”
往昔的種種回憶,如潮水般在桑德裡納的腦海中洶湧翻騰。
此刻,躺在病床上的他,形容憔悴,氣息奄奄,與當年即將離世的勞倫森如出一轍,仿佛時光輪回,命運的軌跡驚人地相似。
“顧夜明....”
他的嘴唇微微顫動,聲音沙啞而微弱:
“我履行了作為掌權人應有的決斷,可我卻親手斷送了絕大多數人類的生路,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淒慘死去。”
說到這裡,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與愧疚:
“在我死後,我是不是該下地獄呢?”
顧夜明沉默了片刻,聲音低沉地回道:“應該吧。”
“是啊....應該吧。”
桑德裡納的雙眼愈發渾濁,眼白幾乎占據了整個眼球,看上去空洞而無神。
他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又或是對自己命運的無奈感慨之中。
“你想不想成為一國之主?”
突然,桑德裡納發出了和當初勞倫森一模一樣的問題,聲音裡帶著一絲難以捉摸的意味。
“不想。”
顧夜明沒有絲毫猶豫,斬釘截鐵地拒絕了,語氣中透著一種對權力的淡然與不屑。
“哈哈哈....也是,像你這種人,怎麼可能會被這些身外之物所束縛。”
桑德裡納倒也沒有表現出任何意外,他低聲笑了幾聲,笑聲裡帶著幾分自嘲與釋然。
隨後,他用儘全身力氣,偏過頭,看向坐在床邊的顧夜明,眼神中滿是懇切。
“我能問你幾個問題嗎?”他頓了頓,又補充道:
“就當是對我這個即將落幕的棋子,最後的憐憫吧。”
顧夜明目光平靜地看向桑德裡納,沉聲道:“說吧。”
“你真的是未來人麼...?“
桑德裡納的眼神中充滿了好奇與渴望,他迫切地想要知道這個答案,仿佛這是他在生命最後時刻解開謎團的關鍵。
然而,顧夜明沒有回應,四周陷入了一片死寂。
“那些蟲子的出現也在你的預料之內?”桑德裡納沒有放棄,繼續追問,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又是一陣沉默,隻有病房裡儀器發出的微弱嘀嗒聲,仿佛在為桑德裡納逐漸消逝的生命倒計時。
“藍色科技....最後會如何?”桑德裡納的聲音越來越弱,他的身體也在不斷地衰弱,但他的眼神中依然閃爍著對未知的執著。
顧夜明依舊靜靜地看著他,沒有吐出一個字。
“這樣啊....”桑德裡納苦澀地笑了笑,儘管顧夜明自始至終都沒有給出明確的回答,但他似乎已經從這份沉默中領悟到了答案。
他緩緩收回目光,看向一旁那麵已經沾染了些許灰塵的鏡子。
鏡子裡,倒映著勞倫森的模樣,那是他曾經夢寐以求並最終取代的身份。
他望著鏡子裡的自己,聲音越來越小,仿佛是在與早已逝去的亡靈對話:
“掌權人哪有那麼好當....明明責任貫徹一生。”
“勞倫森....”
“你騙我。”
最後幾個字,像是他用儘生命最後的力氣,發出的一聲呐喊。
隨後,他緩緩閉上了眼睛,房間裡,隻剩下儀器發出的單調而冰冷的聲響。
他死了。
人走茶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