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雷克帶著顧夜明和塞倫,在曲折的街道裡穿行。一路上,街邊儘是身形瘦弱的孩子。
他們麵容憔悴,神情帶著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沉重。還有那些因過度勞作而身形佝僂的大人,腳步拖遝,每一步都邁得艱難。
很快,他們便來到一處不起眼的建築前。
德雷克輕輕推開房門,屋內光線昏暗,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藥味。
勞倫森——應該是桑德裡納,此刻他躺在一張簡易的病床上,麵色蒼白如紙,床邊擺放著一些簡單的醫療設備,看上去已經使用多次,滿是磨損的痕跡。
他靠在床頭,仿佛在對著空氣發呆。
聽到房門被推開的聲響,他撇頭看去,第一眼便看到了最前麵的德雷克。
桑德裡納下意識地想要說些什麼,然而下一秒他卻頓住了。
他看到了德雷克身後的顧夜明。
下一刻,原本混濁無比的瞳孔此時仿佛浮現出了一絲光亮,他張了張嘴,嘶啞的聲音從喉嚨內傳出:
“顧夜明...?”
還未等顧夜明回應,德雷克便連忙說道:
“勞倫森大人,還請注意身體。”
“咳咳....我明白,你先出去吧,我有話想和他說。”桑德裡納咳嗽一陣,朝德雷克擺了擺手,示意對方離開這裡。
“塞倫,你也出去。”顧夜明沒有回頭,淡聲說道。
“好。”
德雷克和塞倫對視了一眼,應了一聲後,便離開了房間,順手將房門帶上。
此刻的房間內隻剩顧夜明和桑德裡納兩人。
兩人皆是默不作聲,似乎都沒有想到再次見麵居然會是這麼一副情形。
桑德裡納率先打破沉默,他抬起雙眸,眼神出奇地平靜,嘶啞道:
“你看上去沒有絲毫變化,但總感覺你還是變了很多。”
顧夜明看著桑德裡納,一時間還無法將眼前這個麵目平靜且行將就木的老人與之前那個棋子對比。
他搖搖頭,從旁邊搬來一張已經落灰了的椅子,他坐在床邊,開口問道:
“跟我說說吧,藍色科技最近的狀況。”
“好。”桑德裡納歎息一聲,將噬界星蟲入侵的大量事件儘數告知給了顧夜明。
半小時後。
“你是說,暗層詭異怪物連十分鐘都沒有守住,就徹底淪陷了?”顧夜明沉聲問道。
“是啊....”桑德裡納接著歎道:
“那些蟲子數量無比龐大,其中實力強悍的個體又數不勝數,即便是暗層詭異怪物中的『王』,在麵對它們也是束手無策。”
“斯特林德...?”顧夜明腦海中浮現出了一位戴著黑框眼鏡的人影,隨即問道:
“斯特林德如何了?”
桑德裡納搖頭回應:
“它沒死,雖然不敵那些蟲群,但天災級詭異怪物的保命能力還是相當強悍的。”
“現在的它應該躲藏在哪個地方呢。”
“對了。”說到這裡,桑德裡納頓了頓,隨即問道:
“後麵我們再也沒有發現過你的任何蹤跡,難不成你去了位域?”
“嗯。”這一點自然沒有什麼隱瞞的必要,顧夜明應了一聲。
“那裡一定很精彩吧?”桑德裡納喃喃自語,眼神中透露出一抹難以掩飾的好奇。
儘管身形孱弱,生命的燭火仿若隨時會被吹滅,但他對未知事物的強烈渴望卻從未被苦難磨滅。
“還行。”
兩人再度陷入沉默。
“我是個劊子手。”忽然,桑德裡納語氣尤為平靜地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顧夜明沒有開口,靜待下文。
“你也看到了,避難所的隻能容下這些人....”
桑德裡納越說越低沉,仿佛陷入到了無儘的痛苦當中。
“無論是哪個國家,哪個勢力,在麵對浩劫之時,保存有生力量才是最佳的選擇。”
“但很顯然,保存部分有生力量,就必須舍棄其餘部分的人...”
桑德裡納低垂著眼簾,聲音越來越小:
“我親手斷送了他們的生路,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被那群蟲子啃噬殆儘。”
“我知道這個做法慘絕人寰,但我隻能去這麼做。”
“後人該如何評判我?暴君?還是一個人形畜生?”
準確來說....大概率沒有後人。
這句話,顧夜明並未開口,隻是在心中暗道。
因為在他身為玩家的時候,藍色科技已經被噬界星蟲徹底吞噬殆儘了。
“想喝點什麼?”
忽然,顧夜明開口問道。
桑德裡納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明白了什麼,低笑道:
“在我印象裡,你之前可是一直把我當做棋子來使喚。”
“你什麼時候變這麼好了?”
“難不成是看我死期已至?準備可憐可憐我?”
“不。”然而,顧夜明卻否認了這一點。
他注視著對方的雙眼,眼神中閃過一絲欣賞及些許敬重。
他淡聲道:“我了解你的能力。”
聞言,桑德裡納一愣。
不過兩秒,他便苦笑道:“沒想到你對我居然真的知根知底...”
“說實在的,你具備著相當超前的情報,有的時候我都在懷疑你是不是未來人。”
“不過現在也沒有必要揪著這點不放了...”
“沒錯,你也知道,隻要我還想活就一直能苟活下去。”
“我的能力可以徹底取代一個人,同樣包括這人生前的壽命。”
“可以說,我現在就可以下令,將一個死去小孩的屍體放在我麵前,然後直接進行替代。”
“這樣一來,我將會重新擁有一具煥發著活力的年輕軀體,徹底擺脫當前的狀態。”
說到這裡,桑德裡納重重歎息,嘴唇顫抖,最終還是將內心深處的想法吐露了出來:
“可是....”
“我的罪孽太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