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傅西京身上,宋意體驗到了什麼叫做“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她本就不擅長跟人爭執,遇上傅西京這種什麼招都接得過來、又不生氣的狀況,她根本不知道如何應對。
傅西京看起來是真的想追她,但她對於跟他在一起這件事情,並沒有什麼信心。
惹不起躲得起,宋意默默地想,忍過這幾天,去三亞之後就好了。
傅西京抱過枕頭盯著宋意笑了起來,見她垂著眼睛半晌沒反應,便拍了拍她的肩膀。
“怎麼了?”他低聲詢問,“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宋意搖頭表示沒有。
“那是在想和邊城分手的事兒?”傅西京將枕頭放在一旁,“你不用有那麼大的心理負擔,你和他之間,不存在誰對不起誰。”
傅西京在這方麵很了解宋意,她習慣了照顧彆人,邊城對她不錯,兩人相處也和諧,就算知道梁立夏的事兒,她可能也不好意思主動去提分手。
所以他才會想到用周啟生激邊城一把——這樣,邊城主動提分手的可能性就會比較大。
宋意低著頭沒說話,因為她想的根本不是這個。
傅西京以為她是在猶豫,便低笑了一聲,感慨:“怎麼當年跟我分開的時候就那麼果斷。”
那能一樣麼。
宋意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傅西京順勢捧住她的臉,視線和她對上,“怕自己陷得太深,是麼?”
他雖然是在問,但目光強勢,口吻篤定,儼然已經認定了她愛他這個事實。
宋意的心臟停了幾拍,眼神避開他,“我跟你分開是因為協議到期,我可以找工作了,不需要再——”
“希臘的明信片,你收到了。”傅西京打斷了她蒼白的狡辯。
他這話一出,宋意先是愣了幾秒,接著,臉色便變得有些難看。
呼吸急促。
明信片……他怎麼知道的?
“上次你肺炎住院,我去你家收行李的時候看到的。”傅西京一眼便看出了宋意的疑惑,沒等她問,便開口同她說明了經過。
宋意聽著他的解釋,手再次抓住了身旁的被子,牙關咬緊。
那兩年裡,傅西京送過她不少禮物,分開的時候,她都留下了。
包和首飾都不是她喜歡的東西,也太貴重了,本身就不該屬於他。
就像他這個人一樣。
在傅西京送她的東西裡,宋意唯一帶走的,就是那幾張明信片——傅西京去希臘出差的時候寄回來的。
他沒有和她提過這件事情,她想,他應該是正好碰到了,就隨便寄了幾張,可能自己都忘記了吧。
因為他後來再回來的時候,還給她帶了彆的禮物,很貴。
所以,她當年收到明信片的時候,也沒有去問他怎麼回事兒。
明信片被她藏到了書裡帶走了,她也隻能帶走這種不被他記得的東西。
剛跟傅西京分開回國的時候,宋意經曆過一段時間的迷茫期,因為考試和工作的事兒,生活壓力很大,情緒很不穩定。
每次覺得撐不下去的時候,她都會翻出來這幾張明信片看看。
後來她考上了學校的職位,工作生活逐漸步入正軌,便開始有意識地忘記那兩年的生活。
她想過扔掉那幾張明信片,可下不去手,於是便塞到了抽屜裡。
很久沒有翻動過了。
宋意從未想過,有朝一日,這明信片會被傅西京看到。
還有……他竟然還記得。
“我以為你沒有收到。”傅西京的聲音將宋意混亂的思緒打斷,“寄的時候,郵局的人跟我說,可能會丟。”
她沒提,他就默認是寄丟了。
“為什麼留著?”傅西京明知故問。
他的聲音不高,但姿態卻是咄咄逼人的,大有不要答案誓不罷休的架勢。
宋意被他逼得無路可退,汲了一口氣看著他:“這樣會讓你有成就感嗎?”
“跟這個沒關係。”傅西京說,“我隻是想確認你對我——”
“是,我當年喜歡你。”宋意打斷他,“但我也很清楚,我們之間沒有可能。”
“是我的問題。”傅西京先前已經認真考慮過這件事兒,“我說話太難聽了。”
“不是你的問題,我也沒有問題,我們不合適而已。”宋意搖搖頭,“你當初對我已經很好了,就像你說的,沒有你,我可能已經被——”
“宋意,彆說了。”傅西京打斷她,想起自己之前對她的態度,恨不得回去把自己的嘴巴縫上,“對不起。”
兩人認真地聊起這件事情後,宋意的情緒也漸漸平靜下來了。
傅西京抱上來的時候,她沒有推開,隻是輕輕閉上了眼睛。
“過去的事情就翻篇吧。”宋意輕聲開口。
傅西京:“那以後呢?”
“傅西京,我一點都不想我媽知道當年的事兒。”宋意沉默了幾秒,“以後,就當沒有以前吧。”
聽到這句話,傅西京抱著她的手立刻收緊。
比起宋意直截了當的拒絕,這樣的話更讓他心慌。
傅西京動了動嘴唇,尚未來得及說什麼,就又聽她說:“我們不是一種人,兩個人要在一起的話不是有感情就能一直繼續的。”
他們的性格、作風,可以說是完全相反的。
傅西京雷厲風行又果斷,有很高的執行力,他自我意識堅定,信念強大,從來不管旁人的眼光,這是他與生俱來的底氣和資本,也是她永遠都不可能成為的樣子。
當年,她也曾經無數次地羨慕過他。
她也知道自己的性格裡有很多問題,瞻前顧後,優柔寡斷,敏感多疑……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自己能像傅西京那樣活著。
可二十多年都這樣過來了,哪是一朝一夕能變的。
傅西京聽完宋意這番話,沉默了很久。
他們兩個人是第一次這樣認真、坦誠地溝通。
聽得出來,她說的句句都是真心話。
隻是,這真心話……
“宋意。”傅西京鬆開她,再次盯住她的眼睛,“你可以試著相信我,我不會離開你的。”
宋意搖搖頭。
傅西京無奈,“你都沒試過,怎麼這麼肯定?”
“你當年喜歡Miki媽媽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想法吧。”
傅西京聽著這句話,肩膀僵住了——
許如雙的事情擺在那裡,他根本無從解釋。
宋意本就沒有安全感,也不怎麼相信他,又看到他“移情彆戀”,很難不把這事兒代入到自己身上。
病房裡沉默良久。
最後,傅西京盯著宋意的眼睛,緩緩開口:“我們做個約定吧,宋意。”
“五年。”他說,“如果我五年之後依然跟今天是同樣的想法,夠不夠讓你相信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