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沒本生意(1 / 1)

張震將琺琅鼻煙壺置於窗前,晨光穿透水晶壺壁,壺內遊龍的金鱗泛起細碎的光。

他從中山裝口袋摸出放大鏡,鏡片下,琺琅彩的孔雀藍釉色瑩潤如寶石,釉麵開片細密若蟬翼。

最絕的是那條“穿牆龍”,內畫的龍頭從壺底探出,穿過壺壁上的海水紋,與外畫的龍尾完美銜接。

畫師甚至連龍爪上的鱗片都一一勾勒,每片琺琅彩都經過多層燒製,在陽光下流轉著珍珠般的光暈。

“好個乾隆禦製的‘內畫外畫合璧龍’!”

他忍不住心中輕呼。

八十年代末,民間藏家對鼻煙壺的認知尚淺,但這隻融合了琺琅彩、內畫、套料三種頂尖工藝的珍品,就算放在故宮博物院的展櫃裡也毫不遜色。

店主倚著雕花櫃台,金絲眼鏡後的目光似笑非笑。

“您也是行家,這東西......”

話音未落,突然伸手將鼻煙壺搶回,“可惜這是鎮店之寶,不賣!”

葉秋瑩踮起腳,的確良襯衫袖口掃過展櫃玻璃,露出腕間紅繩係著的銀鈴鐺。

“老板,我和師兄是真心喜歡,如果您肯割愛,我打算出三千塊!”

這話驚得隔壁店鋪的客人都探頭張望——要知道,此時國營廠工人月工資不過四五十元,三千塊足夠買下半套筒子樓。

店主的算盤珠子嘩啦作響,鏡片閃過一道冷光。

他將鼻煙壺鎖進帶銅鎖的檀木匣,櫃台上的座鐘恰好敲響十下,聲音驚得梁上燕子撲棱棱亂飛。

“二位看看彆的吧,這料器壺上的‘百子鬨春’圖,可是揚州老匠人親手畫的......”

葉秋瑩的馬尾辮隨著搖頭動作輕晃,她拽了拽張震的的確良襯衫下擺。

“師兄,咱們去彆家......”

話沒說完,卻被張震按住手腕。

他從皮夾裡抽出一疊外彙券,藍色的一佰元麵額在日光燈下泛著金屬光澤。

“老板,這是我剛從友誼商店換的。

您開個價,隻要不離譜。”

店主擦拭紫砂壺的動作突然僵住,窗外梧桐葉沙沙作響,遠處傳來長江渡輪的汽笛聲。

他盯著外彙券上的長城圖案,喉結滾動了兩下:“我說過不賣!”

但攥著算盤的指節,已經因用力而發白。

人家不賣,總不能強買強賣。

張震的拇指無意識摩挲著外彙券邊角,指甲在紙麵刮出細微聲響。

他望著店主將檀木匣鎖進保險櫃,喉間泛起苦澀——果然是奇貨可居的套路,可惜自己暫時還摸不清對方底牌。

正要把錢收回皮夾,後腰突然撞上匆匆後退的葉秋瑩,小師妹手腕上的銀鈴撞出慌亂的脆響。

"師兄,咱們走吧。

葉秋瑩的聲音帶著委屈,拽著他袖口的力道卻突然加重。

恰在此時店門被撞開的瞬間,穿堂風卷著門外油條攤的香氣灌進來。

張震下意識將師妹護在身後,餘光瞥見店主扶眼鏡的手劇烈顫抖,金絲框險些滑到鼻尖。

四個穿牛仔夾克的漢子魚貫而入,其中為首的高個脖頸紋著虎頭,軍靴碾過青磚地發出沉悶的"咚咚"聲。

他們身上混雜著廉價香煙和機油的氣味,瞬間壓過了店內的線香氣息。

葉秋瑩的帆布鞋在後退時蹭到展櫃,玻璃震顫著映出店主煞白的臉。

“師兄咱們走吧!”

“彆怕,等會兒!”張震將她護在身後,卻沒有離開,而是冷眼旁觀。

"黃老板,彆揣著明白裝糊塗。

虎頭紋身男掏出彈簧刀,刀刃在日光燈下泛著冷光,"那隻乾隆壺,我們老大等得不耐煩了。

他故意將刀尖劃過櫃台,留下猙獰的白痕,"今兒是最後通牒,給,還是不給?

店主的喉結上下滾動,櫃台下的雙腿不住打顫,卻仍梗著脖子道:"想要可以,開個能讓我鬆口的價!

他的聲音發顫,後槽牙咬得咯咯作響,櫃台上的紫砂壺被碰倒,茶水在"漱玉齋"的牌匾上暈開深色水痕。

“一百塊,愛賣不賣!”

虎頭男甩出的百元大鈔輕飄飄落在算盤上,驚得珠子劈裡啪啦滾落。

張震瞳孔驟縮——那黑檀木盒他再熟悉不過,剛才店主擦拭時,他分明看見盒角金線繡著"養心殿造辦處"的暗紋。

這裡麵就是那隻琺琅彩鼻煙壺。

就在虎頭男的臟手即將觸到盒子時,張震突然踏前半步。

後腰處的五四手槍硌得生疼,他卻死死盯著店主扭曲的表情——那抹轉瞬即逝的陰狠,與方才拒售時的怯懦判若兩人。

葉秋瑩拽著他衣角的手沁出冷汗,而店外突然炸響的二踢腳,驚得所有人同時望向門口。

店內空氣瞬間凝固。

虎頭男手已經伸向櫃台。

店老板渾濁的眼珠裡布滿血絲,猛地從櫃台下拽出一把鏽跡斑斑的小斧子,檀木櫃台被刮出刺耳的聲響。

"一百塊就想拿走傳家寶?做夢!

他嘶吼著撲向虎頭男,稀疏的頭發被氣得根根倒豎,後槽牙咬得咯吱作響。

虎頭男冷笑一聲,皮靴在青磚地上碾出半圈灰塵,鐵塔般的身軀向後一撤,順勢扣住老板的手腕。

那隻青筋暴起的大手如同鐵鉗,竟將瘦小的老板整個提離地麵,仿佛拎著一隻雞崽子。

老板的的確良襯衫被攥得皺成一團,手中的斧子當啷墜地,在寂靜的店裡炸響。

"嗬,還敢動家夥?

虎頭男將人抵在牆上,另一隻手掐住老板喉結。

隨著手掌收緊,老板的臉瞬間漲成豬肝色,渾濁的眼淚混著鼻涕往下淌,皮鞋在牆上蹬出淩亂的腳印,櫃台後的青花瓷瓶被撞得搖晃不止。

葉秋瑩嚇得後退半步,後背重重磕在展櫃上,玻璃震顫著映出她慘白的臉。

張震卻暗中鬆了口氣——他瞥見虎頭男刻意避開了致命部位,掐住的不過是氣管。

心道這些家夥光天化日之下,也不敢殺人。

果然,三秒後虎頭男猛地鬆手,老板癱倒在地,像條離水的魚般劇烈抽搐,喉嚨裡發出拉風箱似的咳喘聲,唾沫星子混著血絲噴在波斯地毯上。

"滋味兒還行?

虎頭男用軍靴碾過老板的手指,金屬鞋跟踩得指節發白。

"早他媽老實交出來,省得皮肉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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