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怪終於又被壓製了。
吳秋秋看著自己滿手的血,一時無言。
“秋秋。”
韓韞半跪下接住吳秋秋,手掌覆蓋在吳秋秋被長槍穿過的身體。
卻意外的發現除了鮮血以外,並無傷口。
就連他自己身上的傷口都沒有了。
但是心口依舊是吳秋秋鮮血編織的心臟,剩下的兩枚魂釘被死死鎮壓在那裡。
還沒有徹底消滅。
失血過多的吳秋秋顯然還很虛弱。
而他的身體,卻已經滲透了吳秋秋的血。
他半跪在地上,額頭抵在吳秋秋的額頭。
以此為圓心,卻有千絲萬縷的血線在蠕動,把他和吳秋秋圈在中間。
韓韞沾血,在吳秋秋額頭上畫出了一個玄奧無比的血咒,那千絲萬縷的血線就像活過來了一樣,把兩人緊密相連,宛若一體。
快要裂開的莊德華此刻裂得更開了,他瞪大了眼睛,比吃了個鬼還震驚。
吳秋秋卻覺得,自己十指上,就像多了十根看不見的線。
線的另一端,是韓韞的魂。
“你做了什麼?”她低聲問。
韓韞抵著吳秋秋的額頭,方才吳秋秋做的一切,曆曆在目,聲聲話語猶在耳畔。
小小的她,爆發出來的力量竟然連他都掙脫不了。
一次,二次
吳秋秋救他於危難多少次了?
“秋秋,以血為引,以魂為咒,讓我永遠跟著你好不好?你要我生便生,你讓我死我無怨言。”
嘶啞的聲音,吳秋秋敏銳地察覺到不對。
“是魂奴。”莊德華的聲音傳來:“也可以說是傀儡。將軍以魂為媒,自願成了你的奴隸。相當於把自己的魂魄直接交到了你的手中,生生世世,為人為畜,他永遠是你的魂奴。”
“你要他生便罷,要他死僅是一念之間,便灰飛煙滅。”
聽完,吳秋秋瞪大了眼睛,急忙阻止:“取掉,快點取掉。”
“沒用的,契約已成。”莊德華感歎了一聲。
“吳秋秋啊,將軍你愛你愛得深沉。”
吳秋秋眼底氤氳開一灘霧氣:“誰要你這樣?”
一個萬裡征戰的將軍,當年百姓眼中的守護神。
怎能自甘墮落成為她的魂奴?
“這不是自甘墮落,這是我唯一拿得出手的,也是我對你的承諾。隻要你需要我在,我便會永遠陪著你。”韓韞搖了搖頭。
從前他始終想著和吳秋秋有分開那天。
從不覺得有個未來。
可現在,他反倒輕鬆了。
將自己交給吳秋秋,也意味著可以永遠陪著吳秋秋。
若是此間事了,幾十年後,吳秋秋就是老死,病死,他也就跟著消亡。
是真正意義上的同生共死。
徐老怪的魂釘再作祟,妄想穢土轉生,隻要他的魂在吳秋秋手中,他的槍尖就永遠不會指向吳秋秋。
還有一個好處就是,這反而滅了徐老怪的一條路。
因為他已經成為吳秋秋的魂奴,連帶著烙印在他魂魄之上的徐老怪魂釘,也一樣被迫打上了契約。
吳秋秋久久不曾言語。
隻定定地看著韓韞。
她長長吐了口氣,才說道:“依你。”
話音剛落。
莊德華突然寸寸碎裂,桑紙乾裂,底下的竹篾骨架更是成了片片雪花。
“紙,紙棺......”
他徹底成了散裝的了。
吳秋秋瞳孔驟然縮小:“阿詩,快把莊德華的碎片收過來。”
“今晚不是意外,是人禍。”
雙眼爆發出濃鬱的怒意。
起因就是有人用陰山穢土腐蝕紙棺,借莊德華背上的買命符咒,喚醒了徐老怪。
這才導致陰山虛影再現,還險些害死了韓韞。
真是好大的膽子。
阿詩卻突然定住,灰白的瞳孔裡閃過一抹青綠詭影。
“是他。”
吳秋秋眉頭下壓,猛地想起阿詩說的是誰。
“屍王。”
千年屍王修養生息,四十九天已過,再度現世來找她報複了。
她抽出桑皮紙和竹片,手中彎刀舞得飛快,而阿詩則是迅速將莊德華的碎片收攏起來。
還好,鐫刻生辰八字的那一截竹片沒有被損毀。
那是脊柱,也是紙人莊德華如今的立身根本。
她順著脊柱,迅速給莊德華簡單組裝了一個身體。
雖然很奇怪,但是好歹不再是散裝的。
莊德華這貨向來擅長苦中作樂:“媽蛋,將就用一下吧,也不妨礙本少心靈美。”
毛倩看到吳秋秋的動作,嘴巴都能塞進一個大鴨蛋了。
“走。”
吳秋秋抬腳準備離開學校,轉頭又看到毛倩。
她肯定不能帶著毛倩去,太危險了。
“我讓陰兵把她送回家。”韓韞似完全能猜到吳秋秋的想法。
“秋秋,好歹我們也出生入死過了,我想去見識見識啊。”毛倩是千金小姐,從小沒吃過苦,就愛看熱鬨。
明明自己也出過事,偏不長記性似的。
吳秋秋瞪了毛倩一眼:“你龜兒老實回家去,你以為我是去玩啊?”
毛倩不情不願地‘哦’了一聲。
送走毛倩,眾人飛速趕回了小區。
今晚的小區格外的安靜,竟是半盞路燈都沒有。
靜得都有些嚇人了。
吳秋秋走到自己住的那棟樓下。
“你看。”韓韞突然指著那棟樓。
吳秋秋順著韓韞的視線看過去,隻看到高高的樓頂之上,居然壓著一具碩大的棺材虛影。
甚至整棟樓都似乎要被壓塌了。
果然是屍王!
這棟樓在棺材壓頂的情況,已然變成了一棟陰宅。
換言之此時的住戶都成了活死人。
若是十二個小時內解決不了,他們就會從活死人變成真正的亡人。
吳秋秋一腳踏進大門。
她的指尖還掐著半截斷裂的銅錢,突然感覺整棟大樓的地磚都格外的陰冷。
韓韞卻一把將她拽到身後,長槍插進地板時濺起的碎石裡混著暗綠色黏液。
那根本不是瓷磚地板,全部是長滿黴斑的棺木碎屑。
上麵的綠色粘液看上去令人惡心。
"阿詩,你......"吳秋秋轉頭看向阿詩,卻見阿詩已經直挺挺跪在地上,灰白瞳孔裡倒映著天花板上密密麻麻的屍斑。
那些黴斑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成一個一個扭曲的蟲子。
密密麻麻的,全部朝著眾人落下來。
吳秋秋認出來了,這就是上次在墓穴看到的那種蟲子。
鑽入人體內能瞬間把人吃光。
莊德華的紙人胳膊"嗤啦"裂開條口子,桑皮紙裡鑽出一條蟲子。
他捏著蟲子慘叫:"這特麼是養屍地的屍蛆啊!惡心死我咯。
話音剛落,他剛被吳秋秋糊好的整條右臂突然自燃,青綠色的火焰裡竟然傳出了嬰孩啼哭。
"是嬰磷火。"韓韞用長槍一掃,卷滅火焰,槍尖挑開電梯的門。
電梯鏡麵上布滿抓痕,鏡中人卻是倒懸的。
那具穿著千年前衣服的的腐屍正用指甲在電梯鏡麵內側摳刻著一行行血色的文字。
每道劃痕都滲出濃鬱的黑血。
吳秋秋突然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陽穴。
她好像聽到了養屍地裡那一陣陣梵音咒語,口中也有跟著念的衝動。
整個人不受控製一樣,慢慢貼近電梯鏡麵,用額頭去碰觸那些血色文字。
韓韞一把扣住吳秋秋的腰:“秋秋。”
他的聲音卻並未喚醒吳秋秋。
吳秋秋已經完全貼在了電梯鏡麵上,幾乎與千年屍王麵對麵。
那隻是倒影,並不是真實的。
突然,一股巨力襲來,吳秋秋整個人都離地了,好似要被扯進電梯的鏡麵裡。
韓韞的骨手瞬間扣住她腳踝,陰氣順著經絡逆行而上,在膝蓋處撞出一串火花。
劈裡啪啦一陣炸響過後,電梯鏡麵直接炸開了。
屍王突然暴喝,那張腐朽的臉臉好似擠爆整麵鏡子。
腐肉裡嵌著的銅錢"叮叮當當"響成一道道取命的梵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