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屍人來了。
按照吳秋秋的想法,趕屍人和徐老怪應該是一夥的,所以會和徐老怪站到一邊。
結果並沒有。
他們站在了另一邊,並未走過去。
“好熱鬨啊,這裡是發生了什麼嗎?”
十幾個趕屍人集體站到了一處,為首的是矮胖矮胖的金虎,楊枝站在他的左手邊。
楊枝看了看吳秋秋,目光中露出了幾分思索。
“你真是吳秋秋。”
“我早說了。”
吳秋秋無奈歎了口氣。
“人都來齊了。”徐老怪笑了笑。
“徐仙人,您之前說的幫我們......”金虎彎了彎腰,正要問關於複活的事情,卻被楊枝一把拉住了胳膊。
楊枝搖了搖頭,示意金虎彆問。
不知道為何,他始終心裡有些不安。
徐老怪,真的值得相信嗎?
他不知道。
所以決定靜觀其變,至少搞清楚目前的形式再說。
方才吳秋秋和徐老怪之間的話,他多少聽到一些。
對徐老怪的懷疑更深了。
就是很明顯徐老怪對吳秋秋相當了解與熟悉,而且徐老怪沒有絲毫的敵意,以及要吳秋秋死的意圖。
這就讓徐老怪的行為顯得更加吊詭。
這樣的情況之下,楊枝就更加確信自己多年的懷疑沒有錯。
至少先觀察一陣。
金虎皺著眉。
“楊枝......這個機會我等了四十年了......”
楊枝還是搖頭:“再等等看。”
畢竟是從小相依為命,情同手足的情誼,金虎還是按捺住了內心的不滿與躁動,選擇相信楊枝。
當然,在金虎看來,最後的結果反正也是改變不了的。
那就給楊枝一個麵子,靜觀其變唄。
徐老怪摸了摸胡子,卻是後退了一步。
“我曾應允過什麼,我當然記得。”
“隻不過,前置條件,得你們自行商量,複活碧落村的鄉親們,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一件事。”
他退的這一步,等同於將整個場麵,交給了吳秋秋和那群趕屍人之間。
原本三足鼎立的局麵,隨著徐老怪的退出,就變成了趕屍人和吳秋秋的鬥爭。
徐老怪則是美美隱身了。
果真是老奸巨猾。
吳秋秋一步沒動。
金虎卻已經帶著趕屍人,隱隱有種把吳秋秋圍住了的感覺。
“吳秋秋小姐,當年你外婆為了成仙,屠了我們村子......”
“你若是想帶走你父親和母親的遺體,隻能按照我們說的做,替你母親躺進血棺。”
金虎說道。
“轟!”
一道濃鬱的黑霧乍然湧起,周圍的竹林簌簌作響。
這群趕屍人瞬間覺得自己渾身不能動,好像有無形的手將他們四肢完全困住。
他們雖有趕屍的本事,但是在身體上也就是普通人而已。
又怎麼可能對抗得了韓韞?
韓韞的鬼氣,可以說是當今世上,無人出其右。
在某種程度上就是無敵的。
“你們動不了她。”
韓韞眉頭都沒有動一下。
那些黑霧就像是受他意念控製,隻要他想,便能瞬間變得更加濃鬱,然後將那些趕屍人裹得更緊。
不少人甚至就連喘氣都喘不過來了。
“額.....啊......”
金虎悶哼了一聲。
“你就算殺了我們也沒用,吳秋秋若真想帶走她母親,隻能交換,且必須是自己,你們隻要一動那些腐屍蠅的藤蔓,她就會瞬間化作屍水。”
“你要救你媽媽的屍體,我們何曾不是為了我們的親人?當年,你外婆屠村之時,我媽正在給我煮麵,那天是我五歲的生日。”
“我最後也沒能吃上那碗麵......”
吳秋秋覺得自己此時說什麼都會有站在高處,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感覺。
畢竟,做出這件事的是李慕柔。
而她雖說不是李慕柔的親外孫女。
但也是李慕柔養大並且教了一身本事。
某種程度之上,她不可能和李慕柔劃清界限的,她也是既得利益者啊。
她們怎麼樣都是一體的。
“楊枝大叔。”吳秋秋沉默了一陣,看向楊枝:“你很清楚,你們的親人都不可能複活了,對不對?”
“嗯。”楊枝過了很久才點點頭。
“放屁。”金虎一聽,劇烈掙紮起來,聲音都粗噶了幾分:“不可能,他們一定能複活的,隻要吳秋秋躺進血棺,再有徐仙人施法,我們的家人,一定會回來的。”
“我可以很負責任的說,即便我真的躺進了血棺,你們的親人也不可能回得來。”
吳秋秋說道。
金虎呼哧呼哧喘著氣。
“你就是為了自己能活,你才如此說。”
吳秋秋沒有回答金虎的話。
反而說道:“我願意代替我媽媽躺在那裡,但是,你們得送我媽媽和爸爸回吳家村。”
這番話,令所有人都沒有想到。
包括韓韞和徐老怪。
“秋秋?”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吳秋秋。
在韓韞看來,吳秋秋此舉與自殺無異。
徐老怪鬥笠之下的眼睛微微眯起。
一時間竟然沒看懂吳秋秋走這步棋是什麼套路了。
按理說他熟稔把控人心,誰要做什麼基本都是一眼看出內心的真實想法。
吳秋秋前麵鋪墊那麼多,他以為就是想靠嘴皮子讓趕屍人們放棄。
結果話鋒急轉直下,表明自己願意躺在那裡。
那不是自投羅網,甘願受製於人嗎?
所以,就連徐老怪也覺得這顆棋子開始不受控了。
他竟然摸不清。
至於趕屍人們,更是一臉懵逼。
吳秋秋為什麼突然這麼說,一時間讓他們沒反應過來。
金虎張大嘴,愣了半天:“你......你說什麼?”
楊枝更是皺眉怒斥道:“你既然說了複活不可能的,又為什麼還願意這樣做?”
吳秋秋冷眼看了徐老怪一眼。
雖然人沒動,但好像也在豎著耳朵聽。
麵對所有人的疑惑,吳秋秋歎了口氣。
“你們想救親人,我也想救媽媽,即便那是一具屍體。我從出生就沒有見過她,這是我和她的第一次見麵,也可能是最後一次。幾十年前的事,我不好評價,但如果我躺下能了結這樁恩怨,並且讓爸媽團圓,入土為安,也不是不可以。”
她的話,令在場許多人都沉默了。
哪怕是金虎也遲遲沒有說話。
但是鬥笠之下,好像有液體流了下來。
矮矮胖胖的身體,抖動了起來。
“對不起,我知道不該將仇恨轉嫁到你一個小女孩身上,但是......我們彼此都沒得選。”
楊枝看著吳秋秋,想說些什麼,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這件事其實已經無解了。
因為即便是他們,其實也動不得穆婉晴的屍首。
隻有徐仙人才有辦法將穆婉晴的屍首取出。
換句話說,即便是他們放棄了仇恨,放棄複活鄉親們,吳秋秋想要帶走穆婉晴,也隻有躺在血棺,和穆婉晴交換。
就連金虎,也後知後覺,徐仙人在這其中才是至關重要。
他們,都是被利用了而已。
但正如他所說,沒有回頭路,隻能按照計劃行事,都沒得選。
“徐仙人,你到底,能不能真的複活他們?”金虎問道。
徐仙人目光掠過吳秋秋。
“成與不成,一試便知。”
韓韞抓住了吳秋秋的手腕:“不可以,你不能躺進血棺。”
“韓韞,你聽我說。”
吳秋秋踮起腳,在韓韞耳邊低語:“你將我爸媽他們的屍首送回吳家村,然後馬上回來救我,你彆忘了我肩膀上那個蓮花台的特殊性啊。”
吳秋秋說完,暗中看了徐老怪一眼。
很顯然,她剛剛說的這番話,徐老怪聽得清清楚楚。
她也知道瞞不了,所以沒打算瞞。
又或者說,吳秋秋這幾句話,本身就是說給徐老怪聽的。
徐老怪也像是並不在意的樣子。
而她真正要說的話,卻是寫在了韓韞的掌心。
察覺到吳秋秋寫的是什麼以後,韓韞的表情變了又變。
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