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不了的,外婆,人死不能複生。這是老天釘死的道理,非人力可以撼動。”
“您最好還是接受這個事實。”
囡囡站在門內,白板一樣的臉上,露出陰森的寒氣。
好像有一雙看不到的眸子,裡麵溢滿了嘲諷。
“我偏不接受。”
吳秋秋抬腳就要走出去。
不管她忘記了多少事,但她絕不相信自己真的死了。
這是一個驚天騙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囡囡怪笑著:“那外婆你就看看吧。”
掛著一輪血月的天空,突然下雨了。
淅淅瀝瀝的。
吳秋秋卻聞到了濃烈的血腥味。
她不由自主伸出手接住雨水。
這根本不是雨水,而是血水。
不消一會兒,她渾身都被鮮血澆透。
她看到她的皮膚,在一點一點的崩開,仿佛是乾裂的大地,裂開了一條一條的裂痕。
然後,有黑色的小點點從裂痕之中蠕動著爬出來。
等它們稍微露出得多一點的時候,吳秋秋才看出來那是什麼。
那分明是一根根乳白色的蛆。
剛剛露出的黑點點是它們的腦袋。
那醜陋的東西越來越多。
密密麻麻,爭先恐後地從她的皮膚裡鑽出來。
酥酥麻麻,奇癢無比。
吳秋秋沒有密集恐懼症,但是看到自己身上的情況時,還是忍不住一陣惡心。
她......腐爛生蛆了。
並且隨著血雨越下越大,她身上裂開的地方更多了,那些蠕動的蛆密密麻麻,爬滿了手臂。
臉部也開始變得癢癢的了。
她忍不住伸手去拍到身上的東西。
但根本拍不掉,它們的半截身體,還紮在她的皮肉之中。
“外婆,回家吧,回家就安全了。”
囡囡在門內,語氣略帶得意。
離開墳墓,就會腐爛生蛆。
天上的血雨會將她融化成一堆長滿蛆的爛肉。
吳秋秋眼前是鮮血聚集的血簾。
她轉身看向她的‘家人’們。
他們似乎都在等著她回去。
門口那堆蛻下來的穿著壽衣的人皮,沒有任何支撐的骨肉,卻還是慢慢的站了起來。
紅通通的,搖搖晃晃朝著吳秋秋挪動過來。
血雨之下,軟趴趴的人皮慢慢挪過來,看上去恐怖至極。
它在等吳秋秋把它穿上。
回來墳墓裡。
“媽。穿上我們給你準備的衣服回家,不然......您成為一堆爛肉的。”女兒站在裡麵說道。
他們都在等待著。
若是吳秋秋穿上那裹著人皮的壽衣,進墳墓去,和他們做和和美美的幸福一家人。
那大概率,吳秋秋就沉浸在這裡,永遠也醒不過來了。
“我不穿。”
吳秋秋咬著牙,往院門外衝去。
被血雨浸泡的大地裡,伸出了無數隻慘白的手掌。
那些手掌都長著漆黑的指甲,死死抓著吳秋秋的腳踝,不讓她離開。
身體腐壞長蛆的跡象越來越嚴重了,嚴重到她已經聞到了腐爛發臭的氣味。
就像是動物死了很久很久,無法掩蓋也無法忽略的氣味。
她拚儘全力往前走。
每走一步,地上的血手就把她的大腿撕下了一塊肉。
血洞之中,堆滿了白蛆。
層層疊疊,無比恐怖。
吳秋秋牙齒都在打顫,喉嚨裡彌漫著腐臭與血腥,刺激著本就到了極限的神經。
裹著人皮的壽衣好像加快了速度,離她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她忽略身上的腐爛,忽略地上的血手,忽略天上的血月和血水。
將所有的精力集中在了一處。
逃離這裡。
她絕不能被留下,絕不能!!
身上大塊大塊的血肉被那些手掌撕了下來。
撕下來之後,掌心居然長出了帶齒的嘴巴,蠕動著就將長滿蛆的腐肉吃了進去。
末了還發出癡癡的笑聲。
快一點,再快一點。
她的臉上已經麵目全非。
分不清是血雨還是自身溢出的血。
被衝刷之後黏在一起的頭發,讓她看上去狼狽淒慘到了極點。
唯獨那雙漆黑的眼睛,此時亮的嚇人。
鋼鐵的意誌,領周圍鮮紅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她不會放棄的。
即便血肉被撕碎,隻剩下骨架,遭受淩遲之痛,她也要離開這裡。
她很怕痛。
但此時此刻,比起被永埋這裡的恐懼,痛又算得了什麼呢?
嘴唇已經被咬爛。
她也被撕扯的不成人形。
壽衣慢慢貼上了她的背。
黏糊糊的,就像生出了千絲萬縷的根,要紮進她腐爛的身軀。
與她徹底融合在一起。
吳秋秋伸手拽住壽衣。
一碰便劇痛無比。
“撕拉!!!”
吳秋秋咬了咬牙,一把撕掉了在背上紮根發芽的紅色壽衣。
臉皮帶肉,巨大的一塊。
她的背上變成了紅通通的一片,清晰可見的血肉紋理
劇痛讓吳秋秋不可避免地湧出眼淚。
“感謝,這些痛苦讓我更加堅定了離開這裡的決心。”
“想要我認命,想要我被關在這裡,做夢吧。”
即便脫了一層皮,她也要離開這狗屁的墳墓。
大門後方,看著這一切的那一家三口。
沒有人知道他們是什麼表情。
但不知何時開始,他們已經選擇了沉默。
就這樣靜靜看著吳秋秋走向大門。
最終,不成人形的吳秋秋,成功越出了院門。
消失在他們的視野之中。
滿天的血雨突然消失,血月也恢複了正常。
地上長出來的手掌更是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寧靜的夜,有蟬鳴與蛙叫。
一切看上去和農村普通的夏夜並無區彆。
唯獨地上那件紅色的壽衣,還擺在那裡
“呼哧,呼哧.....”
吳秋秋離開了院子,終於忍不住倒在了地上,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終於,終於離開了那個鬼地方。
吳秋秋趴在地上久久站不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吳秋秋才感覺自己恢複了力氣。
她現在,一定變成了血肉模糊的怪物吧
吳秋秋慢慢睜開眼睛。
“嗯???”
她盯著周圍的環境。
這是,竹屋裡。
嘶
頭好痛啊。
吳秋秋捶了捶頭。
這又是第幾層夢境?
還是她真的已經醒過來了?
她抬手看自己的身體,完好無損,沒有腐爛也沒有被撕碎。
果然,都是夢嗎?
吳秋秋垂著腦袋起身。
竹屋的門突然就被推開了。
進來的是楊枝。
可吳秋秋卻隱約隻覺得這個人很熟悉,又記不起他是誰了。
一想,頭就很痛。
這是那個夢的後遺症嗎?
“你沒有出去過吧?”
楊枝進來就問道。
吳秋秋覺得這場景越來越熟悉了。
但她還是搖搖頭:“沒。”
“你究竟是什麼人?”楊枝又問道。
吳秋秋覺得頭更痛了。
這一幕是不是發生過?
果然是她夢還沒有醒嗎?
她敲了敲頭。
到底是夢,還是現實,她分不清了。
吳秋秋雙手撐著桌子,瞪大了眼睛盯著楊枝:“你之前問過了這個問題了,對不對?”
楊枝皺了皺眉,隻覺得吳秋秋此刻的模樣有些可怕。
卻還是回答:“並未。我剛從外麵回來。”
“是夢。不是夢......”
吳秋秋喃喃自語,然後一把抓住了楊枝的衣領。
從對方的瞳孔中,看著自己的倒影。
那張臉是她原本的臉。
眼睛瞪得很圓,眼下一片烏青好像沒有睡好。
她分不清了。
“你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經曆了太多層夢境,吳秋秋眼中的一切都透著詭異。
楊枝愣了一下。
沒想到一個小丫頭居然抓他的衣領。
“你是不是魔怔了?什麼夢不夢的?這裡是碧落村。”
楊枝掀開了吳秋秋的手,坐下給吳秋秋倒了一杯水。
哦,對,碧落村。
吳秋秋把一切都想起來了。
“醒過來了麼?你剛剛可能做夢了。”楊枝端著水,遞到了吳秋秋的麵前。
她又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她想起來了,自己不是頂著這張臉進來的啊。
不對!
她還沒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