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
吳秋秋聽到一聲脆響。
像是什麼東西裂開了。
可是此處除了封印李佩怡腦袋的金缽,還能有什麼裂開?
所以吳秋秋幾乎是下意識就看向了金缽。
與此同時她又聽到了金缽在開裂的聲音。
不好。
遺像碎開,蓋著遺像的紅布也飛走了。
於是封印李佩怡的金缽也在慢慢失效。
可二叔公那邊還沒有忙完。
吳秋秋眼中掙紮了一瞬。
隨即,撲過去用身體按住了金缽。
金缽不停在掙紮震動,像是裡麵的東西馬上要破開衝出來。
從裂痕處,又開始滲出鮮血,染紅了吳秋秋的的雙手。
模模糊糊間,吳秋秋好像聽到了李佩怡的聲音。
“殺光他們。”
“嗚嗚嗚。”
“為什麼,為什麼都不相信我。”
“龍王宮的法師,都是混蛋!我要他們去死,去死!”
“你們所有人,都要去死,給我陪葬。”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也是喔。”
最後那幾句話,那種怨氣幾乎達到了頂峰,字字陰沉,讓人胸口發悶,就連空氣都好像是黏膩的。
吳秋秋沒有理會,就死死抱住金缽。
能感覺到金缽不斷裂開,一縷黑發纏繞上了手腕。
她現在還沒有恢複,隻能緊閉眼睛和嘴巴,不去應,也不去看。
可耳朵裡的聲音更多更雜了。
她聽到女人的哭喊,男人的威脅,布帛撕裂。
還有一種極度曖昧的撞擊聲,女人像是被捂住了嘴巴。
吳秋秋表情一變,心中煩躁,想要把這些聲音驅逐出腦海。
可它們像落地生根了一樣,揮之不去。
不知何時,她捂著的東西變了觸感。
本來是硬的,卻變成了軟的,好像人的皮膚。
她睜開眼,嚇了一跳。
她壓著的是李佩怡。
睜著眼睛,身體完整的李佩怡。
那雙漆黑的大眼睛就這樣把吳秋秋看著。
“放開我,我是被害的。”
李佩怡張開紅唇,神情淒婉。
吳秋秋沒說話。
她便繼續說:“是那些畜生害了我。他們將我強暴,讓我懷了孕。”
“天元大師要我跪下伺候他,我不願意便遭受了一頓毒打。”
“我是被害的,放開我,放開我。”
李佩怡眼中凝聚起淚光,身體開始劇烈掙紮了起來。
字字泣血,聽者動容。
吳秋秋差點點就起身讓開了。
可她捕捉到李佩怡瞳孔的倒影,裡麵是一片空白。
沒有她!
假的。
吳秋秋一陣後怕,趕緊閉上眼睛甩了甩頭。
不看也不聽。
“你睜眼,你睜開眼睛啊。”
“看看我好不好?”
“我求求你,你他媽的睜開眼睛啊。”李佩怡的聲音逐漸變得暴躁,尖銳。
最後她放聲咒罵著吳秋秋。
也有在罵那些傷害她的人。
一雙手,從下往上,摸索著伸到吳秋秋的臉上,然後慢慢上移,摸向她的眼睛。
“睜開眼,你睜開眼啊。”
那雙冷冰冰的手,一邊試圖扒拉開吳秋秋的眼皮,一邊不停催促著吳秋秋睜眼。
直到吳秋秋的額頭被狠狠敲了一下,她才睜眼。
眼前是莊德華凝重地看著她。
剛才那一巴掌應該就是莊德華拍的。
“你在做什麼?”莊德華問她。
吳秋秋這才發現,無頭屍的手向上伸著,放在她的臉上。
那顆頭還是在金缽裡,隻是紅線崩斷了幾根。
此時安靜放在屍體的上方,並沒有掙紮。
她趕緊把屍體的手按了下去。
“剛剛聽到金缽裂開,沒多想就來按住了。”
“你現在陽火微弱,很容易被那些東西蠱惑,最好不要接近李佩怡的屍體,一邊去。”
莊德華揮手把吳秋秋趕走。
沒辦法,現在的吳秋秋就是個鐵廢物,誰敢讓她幫忙?
吳秋秋抿抿唇,要擱以前,莊德華哪有資格在她麵前大小聲?
但現在……
算了,她不跟莊德華犟。
這種事不添亂就是幫忙了。
吳秋秋默默退到一邊。
韓韞站在她邊上。
他清楚,吳秋秋此刻肯定很想幫忙。
她本來就熱愛自己所學的東西。
眼下隻能乾看著卻插不上手,心裡自然是難受的。
“抱歉,都是因為我。”
韓韞歎了口氣。
“我自願的,我高興。”吳秋秋搖搖腦袋。
韓韞眸子閃了閃:“我去龍王宮看看,看他們所謂的龍神是何方神聖。”
“小心那個天元大師。”
按照那位大姐說的,龍王宮都聽天元大師的。
一個能掌控這麼大個教派的人,能是個簡單人物?
台中這個地方邪得很,剛來就遇到李佩怡之死,還得知了龍王宮這麼大個教派。
吳秋秋擔心韓韞再被盯上。
莊德華一再提醒她要低調,來台中是為了避風頭的,不是搞事情來的。
確實有幾分道理。
要知道,也不是隻有內陸才有手藝人的。
這個地方肯定也不少。
“沒事。”韓韞本來並沒當回事,但看到吳秋秋皺眉,便又轉變了口風:“好,我會注意。”
“那拜托你了。”
吳秋秋這才滿意。
她對龍王宮也挺好奇的,尤其是仙娥班。
亡人不會說謊。
李佩怡生前在仙娥班,肯定遭受了非人的待遇。
而除了李佩怡,還有其他仙娥班的成員,也許正在承受李佩怡曾經的遭遇。
正好還能弄清楚魏軍官與龍王宮有什麼聯係。
這才是她的主要目的。
韓韞點點頭走了。
當然,他來無影去無蹤,彆人也不知道他的存在。
倒是莊德華有所感應。
“吳秋秋,龍王宮在當地根深蒂固,不是你撼動得了的。”莊德華聲音略有些冷。
他可不想吳秋秋多管閒事。
“我為什麼非要撼動它?我隻是想了解它,如果有一天在對立麵,至少我知己知彼。”
吳秋秋此時並未把自己帶入龍王宮的對立麵。
她一個外來人員,也有自己要辦的事情。
莊德華的擔憂過於多餘了。
莊德華也鬆了口氣。
“這樣最好。”
他就怕吳秋秋腦門一熱要去跟龍王宮對打。
龍王宮信徒眾多,各種關係盤根錯節,最關鍵是,吳秋秋是外來人。
幾乎是不可能有人幫她的。
他又看了吳秋秋一眼?
但是吳秋秋這個小倒黴蛋……
誰說的準呢?
另一邊,李佩怡的屍首也終於放進了土裡。
吳秋秋注意到,二叔公是將金缽蓋在土裡,又把白布包裹的屍體放進去。
他首先抓了一大把土丟在金缽上。
泥土落在金缽上,吳秋秋竟然隱隱約約聽到了李佩怡的咒罵與嚎叫。
可是她看了看二叔公等人,大家神色如常,似乎並沒有聽到哭聲。
難道隻有她聽得到?
她垂下眼瞼。
因為招陰體質,李佩怡隻怕也盯上她了。
二叔公存了惻隱之心,並沒有徹底鎮壓李佩怡的亡魂。
他想要李佩怡入土為安,放下怨恨。
但想要超度李佩怡何其難?
換位思考一下,站在李佩怡的角度,就算化身厲鬼魂飛魄散,也不會讓傷害她的好過。
而徹底讓李佩怡黑化的,是家人的態度。
李家母子的每一句話,都是深深紮在李佩怡心口的刀。
一刀一刀,將她推向惡念的深淵。
吳秋秋眼中有幾分掙紮,知道李佩怡的亡魂渡不了,一定會再起事端。
若是不管,今夜隻怕血流成河。
然而渡不了的魂,就隻有兩條路。
一條是徹底鎮壓,永不超生。
就像之前她在公廁見到的女屍。
還有一條路是將李佩怡的魂魄打得魂飛魄散,有今生無來世。
從此以後徹底消散在人世間。
李佩怡生前遭遇了那麼悲慘的事情,吳秋秋也無法看著李佩怡被打得魂飛魄散。
再一個,估計二叔公也不會那樣做。
李佩怡的哭聲還在繼續,且越來越大聲。
吳秋秋神情開始糾結。
說,還是不說?
一邊是活著的人,一邊是生前飽受摧殘的陰物。
頓了頓,吳秋秋閉上了眼睛。
她現在還沒恢複,那就保持沉默。
她的沉默,換來風中一句輕飄飄的:“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