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秋秋往四周看了看。
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暗處一直看著自己。
不,很多雙眼睛。
它們可能在樹後,某輛沒有開燈的車裡,在壞掉的燈牌後,也可能在暗處站著的人的身後。
就那樣趴著,窺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連她什麼時候到了圖星小鎮都一清二楚。
說實話這種感覺令人很不安。
就好像不管做什麼,都暴露在彆人眼皮子底下。
吳秋秋招手上了一輛正規出租車。
“羅家的皮影班。”
司機從後視鏡看吳秋秋一眼:“這個點最後一場已經結束了,一般是早上九點開始第一場。”
“沒事師傅,走吧。”吳秋秋搖搖頭。
司機也不好多說什麼,開車往前。
小鎮不大,開車到那邊也就十幾分鐘而已。
整個小鎮都還保持著古色古香的韻味。
都是那種老城牆。
街邊不少民宿,原汁原味的老宅子,就連破損的牆角都沒有修補。
門前都掛著牌匾。
也不像現代化城市那樣用閃光燈牌,一律掛的紅色燈籠。
要不是有車輛經過,吳秋秋或許會以為自己穿越到了一百多年前。
坑坑窪窪的街道,不時有銅雕,有的挑著扁擔,有的正在井裡打水。
寂靜的夜晚,四周都是掛著紅燈籠的老宅,這一番景象,初來乍到的人可能心裡會犯怵。
吳秋秋卻管不了那麼多。
一聲刺耳的急刹車響起,車輛猛地停下。
司機拍拍胸脯,驚魂未定:“剛剛,有個老太太從車前竄過去了,你看到沒有?”
吳秋秋剛剛在發呆,並沒看到。
司機搖下車窗左右觀看,沒看到什麼老太太,他越想越不安。
“小姑娘,我下車去看看,在車上等我。”
說完打開車門就下車了。
司機圍著車子轉圈時,吳秋秋也看向了車外。
“砰砰!”
另一邊車窗被人拍了兩下。
吳秋秋本以為是司機,轉頭看去,竟是一個滿臉都是血的老太太趴在那裡。
老太太的頭用頭巾包裹住,正在往外滲血。
“救我。”
老太太嘶啞開口,並不停捶打著車窗。
吳秋秋當然不會傻乎乎開門,而是冷眼旁觀。
“開開門,讓奶奶上車吧。”
“救救奶奶啊。”
血越流越多,導致車窗被糊上了厚厚的一層。
“求求你開門,讓我上車吧,小姑娘。”
老太太一邊說,一邊往外嘔血。
一坨坨血塊從嘴裡嘔出來,又從車窗上滑落。
就像那個啥,果凍似的。
吳秋秋都得懷疑她要把內臟嘔出來了。
任憑老太太怎麼拍打怒罵,吳秋秋都不為所動。
不是她心冷。
而是,她很明白這是假的。
如果是真的,司機早就跑過來了。
這麼拙劣的騙局,她又不傻。
吳秋秋非但不開門,還在老太嘔血塊的時候,衝著老太太做了個鬼臉。
給老太太氣得都不會說話了。
反應過來後,老太太眼珠子都似乎要掉出來:“小賤人,你給我開門,開門!”
“把車門打開啊,賤人。”
砰砰砰的,她用頭撞車窗,好像要被她震碎了一樣。
車子前方,司機突然發出一聲驚呼。
在車燈的照耀下,吳秋秋看到司機的臉都在發白,他拎起來一隻黑貓。
身子已經完全被車輪碾碎,內臟腸子什麼都掉了出來。
突然,車子自動向前啟動了,正在車前拎著貓的司機,麵露驚恐,卻完全來不及反應,因為車子離他太近了
車窗外的老太太已經消失不見了。
吳秋秋連忙起身去轉方向盤,可來不及。
那股無形,卻巨大的力量催動著車子,迅猛向前。
“砰!”
司機被撞飛了,落在地上,又被碾了幾圈,腦袋被碾碎。
他方才拎著的死貓啪嘰一下,掉在前擋風玻璃上。
肚裡…帶血的腸子黏在上麵。
吳秋秋在後座,還保持著站立搶方向盤的動作,冷不丁就看到貓的眼睛居然還在動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車子停下來時,一切都結束了。
車燈閃爍了兩下,黑了。
隻有老宅的紅燈籠微弱的光芒照耀著吳秋秋慘白的臉……
“嗚——”
車子一個急刹,劇烈的顛簸使吳秋秋從夢中醒過來。
夢?
是夢嗎?
吳秋秋揉了揉臉。
“剛剛,車外有個老太太竄過去了,你們看到了沒有?”
司機道。
等等,剛才司機是不是也說過這句話?
一股濃鬱的不安縈繞著吳秋秋。
不,不一樣。
夢裡司機說的是‘你’,方才,司機說的是‘你們’?
車裡什麼時候多了一個人?
副駕駛上沒人,自己身邊也沒有人,可司機為什麼要說你們?
那種被看不到的眼睛窺視的感覺又來了。
“你看錯了,大叔,沒有什麼老太太,我趕時間,你快點吧。”
吳秋秋說道。
“這......我保證就去看一眼,萬一撞到人了。”
司機為難地看了吳秋秋一眼,道了個歉:“馬上就回來啊,很快。”
說完還是下車了。
吳秋秋死死觀察著車內,在副駕駛和後座上各擲了一枚銅錢,並沒有任何異樣。
車窗外也沒有出現滿臉鮮血的老太太。
難道真的是個毫無意義的夢嗎?
然而司機明明用了‘你們’這個詞語。
擔心車子如夢裡那樣莫名其妙的啟動,吳秋秋起身,向前探出身子握著方向盤,以應對突發情況。
“什麼也沒有,可能是我看錯了。”
司機轉了一圈回來。
任何意外都沒有發生。
吳秋秋也隻好坐回座位。
那隻被碾得腸穿肚爛的貓也沒有出現,就好像停車是個無足輕重的小插曲。
“大叔,車上還有人嗎?”吳秋秋問。
“啊?對啊,剛才不是上車了一個小妹妹嗎,我想著順路就一起帶過去,人呢?”
司機往副駕看了一眼,也奇怪得不得了。
他念叨了一陣,也不念了。
吳秋秋指間一直捏著銅錢。
不對,很不對。
這一次,是現實吧?
她看向車窗外,老宅的紅燈籠依舊紅通通的,那塊破損的牆皮也還在那。
沒記錯的話,這個地方她是不是已經來過了?
“大叔,大叔。”
吳秋秋喊了幾聲司機。
可司機死活都不回應吳秋秋了。
分明剛才還很熱情,現在卻一句話都不說,沉默地開著車。
吳秋秋先前看過導航,最多十幾分鐘就到地方了,然而現在絕對不止過去了那麼久。
要知道她中途還打盹做了個夢。
她拿出手機,瞳孔悄然一縮。
時間還是在她上車的時候,一直沒有走動過。
“咳咳,咳咳咳咳。”
前排,司機突然咳嗽了起來。
先是淺淺咳了幾聲。
隨後咳嗽得越來越劇烈。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咳咳咳.......”
那猛烈的嗆咳,仿佛隨時都要撕破喉嚨。
而隨著司機的咳嗽,像是有什麼東西啪嘰啪嘰的掉在主駕的座位前。
司機一動不動,低著頭,仔細看他的手根本沒有在握著方向盤,隻是放在上麵而已,也沒有看路。
也就是說,車子根本不是司機在操控著行駛。
兩側的燈籠越發紅的刺眼了。
吳秋秋起身,去拍了拍司機的肩膀:“大叔?”
司機沒抬頭,還在咳。
吳秋秋也看清楚了,掉在地上的是什麼。
分明,是大塊大塊的血塊,以及內臟。
司機的嘴巴上已經滿是血,每咳嗽一下,都會往下掉著血塊。
“彆,彆著急,馬上把你送到。”
“馬上,就到了。”
司機微微側頭,渾濁的眼睛瞟向後座,血紅的嘴巴咧得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