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不打擾莊子裡的孩子，這一趟又是天沒亮就出發的行程。

遠處的天際才剛剛泛起一絲魚肚白，整個青山莊還沉浸在朦朧的晨霧中，隻有幾盞昏黃的燈籠在涼爽的微風中輕輕搖曳，投下斑駁的光影。院牆外的草叢裡，偶爾傳來幾聲蟲鳴，更顯得黎明時分的寂靜。

景春熙早已被紅粉和春桃輕聲喚醒，洗漱完，此刻正站在廊下。

望著深邃的夜空，星光稀疏，月色如水般流淌在青石板路上，映出一片銀白。夜風拂過樹梢，發出沙沙的輕響，仿佛在低聲訴說著離彆的愁緒。

景春熙心中湧起一絲不舍。這一走，又要許久才能回到這個溫暖的家。

娘親的身影在門邊若隱若現，米嬤嬤和幾個丫鬟正忙著往車上不知道可能裝的是茶水和糕點。

被娘親和米嬤嬤幾個簇擁著出門的時候，看見大宅門口停了兩輛馬車。車廂漆得烏黑發亮、車簾上繡著精致暗紋是胥子澤的，另一輛則是自家的，青灰色很耐臟的車棚，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光澤。

拉車的馬匹似乎也感受到了即將起程的緊張，不時地踏著蹄子，噴出粗重的鼻息。春桃、紅粉和小蠻已經站在車旁等候。

景春熙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尋了一圈，卻沒有看到初一和正月的身影，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絲疑惑。

“不用看了，車隊都已經在莊子外候著了。”景逸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低沉而沉穩。他穿著一件深色的長袍，整個人在晨光中顯得格外挺拔。

見景春熙東張西望，他微微皺眉，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再耽擱下去，天就要亮了。”

“初一和正月呢？”景春熙回過頭，眼中帶著詢問。她記得昨晚明明囑咐過他們早些準備的。

“他們坐在前麵的車轅上，也要學著趕車，必要的時候都用得上，有人提點他們，不用擔心。”

景逸淡淡地解釋，目光卻落在景春熙身後的景秋蓉身上。見她眼眶微紅，他心中了然，故意岔開話題道：“還不快點跟你娘道個彆？瞎操什麼心！”

景春熙這才回過神來，轉身撲進了景秋蓉的懷裡。娘親的身上帶著熟悉的熏香味道，溫暖而安心。

她緊緊抱住景秋蓉，聲音有些哽咽：“昨晚應該跟娘親睡的，娘親也不提醒一下。”她的臉頰在景秋蓉的肩頭蹭了蹭，像小時候撒嬌那樣，仿佛這樣就能讓時間停留得更久一些。

“自己小沒良心，反而變成是娘親的罪了。”景秋蓉輕輕撫摸著女兒的頭發，眼中滿是憐愛。她的手指微微顫抖，卻強忍著沒有讓眼淚落下來。“代娘親和弟弟問外祖父、外祖母安，好好孝順他們老人家，路上小心著點。”她的聲音溫柔而堅定，仿佛要將所有的牽掛都融入這幾句話中。

“好了！姑娘，讓他們早點趕路吧！”景逸見兩人依依不舍，忍不住出聲催促。他走上前，輕輕拍了拍景春熙的肩膀，低聲道：“想把你娘惹哭是不是？”他的語氣雖然嚴厲，但眼中卻閃過一絲柔和。

景春熙這才鬆開手，轉身走向馬車。她的腳步有些沉重，卻還是強撐著露出一個笑容：“米嬤嬤，紫衣姑姑、青衣姑姑、糖霜，辛苦你們在家照顧好娘親。”幾個下人紛紛點頭，糖霜的眼圈已經紅了，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景春熙又看向景逸，眼中帶著懇求：“師父，幫我看著點浦哥兒。”景逸無奈地搖了搖頭，輕輕推了她一把：“好了，彆磨蹭，上車。”他的聲音雖然嚴厲，但眼底卻藏著一絲不舍。

胥子澤一直站在馬車旁，見景春熙走過來，他伸手輕輕拉了她一把，將她帶到前頭的馬車旁，又回頭對春桃他們說：“你們幾個坐後頭。”

他的語氣不容置疑，目光卻溫柔地落在景春熙的臉上。他扶著她上了馬車。

兩人坐定後，胥子澤朝窗外揮了揮手：“姨母，放心！三叔，我們走了！”他的聲音在晨風中顯得格外清晰。隨後，他朝前方的護衛點了點頭，沉聲道：“走！”

車輪緩緩轉動，碾過青石板路，發出沉悶的聲響。景春熙透過車窗，看到大宅門口的那群人依然站在原地，目光緊緊追隨著馬車的身影。

娘親的身影在晨光中顯得格外單薄，米嬤嬤和幾個丫鬟站在她身後，臉上寫滿了擔憂。

馬車拐出青山莊大門的那一刻，景春熙的視線模糊了。她看到娘親的衣角在風中輕輕飄動，米嬤嬤抬手抹了抹眼角，糖霜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景逸依舊站在原地，身影在晨霧中漸漸變得模糊。

她知道，這一彆，不知何時才能再見。車輪聲漸行漸遠，青山莊的輪廓逐漸消失在視野中，隻剩下那一輪殘月，依舊靜靜地掛在天邊，見證著這場無聲的離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