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偉光久經官場,大風大浪見得多了,一聽這話,立馬就判斷出了曾鐘山捅了多大的簍子。他心頭怒火“噌”地一下就冒了起來,聲音也不自覺地提高了八度,怒喝道:“曾鐘山,你這搞的是什麼名堂?你讓路北方在你那兒吃了癟,還把人家硬生生給趕出去!結果人家跑到京城,輕輕鬆鬆就把事兒搞定了!嘖嘖嘖,你可真是‘能乾’啊!你身為國土資源廳廳長,本應不遺餘力地支持地方經濟發展,現在倒好,你卻在這兒設置重重障礙!……現在好了,事兒都鬨到這份兒上了,人也被你得罪得死死的!你不光得罪了湖陽那邊,還讓國家部委對你有了看法,你讓我說你什麼好?”
曾鐘山握著電話的手微微顫抖,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落下來。
他深知孟偉光所言句句切中要害,懊悔得腸子都快青了。
他帶著哭腔,又深吸一口氣說道:“孟省長,我現在深刻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也知道自己錯得離譜!孟省長,您經驗豐富,人脈廣,現在還請您幫我拿拿主意……我是不是該主動向京城領導,或者路北方認個錯?”
孟偉光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好一會兒,似乎在心裡細細權衡著曾鐘山的處境。
良久,他緩緩開口:“曾鐘山,這事吧……我覺得,倒也用不著太過慌張。部委那邊對你有看法,那又能怎樣?路北方對你有意見,哼,他一時半會兒又能把你怎麼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事兒,走一步看一步吧,先看看他們接下來打算怎麼出招。”
“是,是!孟省長,我一定照您說的辦。”曾鐘山如蒙大赦,連聲應承,心裡暗自慶幸,還好孟偉光還願意幫自己出主意,這麼看來,這次的事兒或許還有挽回的餘地。
畢竟,上頭部委就算對自己工作不滿,可在人事任免這一塊,他們還真插不上手。而路北方雖說在湖陽是一把手,可一時半會兒,也撼動不了自己省廳廳長的位置。
……
這邊,孟偉光掛斷電話後,眉頭卻緊緊皺了起來,心裡泛起層層漣漪。
路北方跑去京城,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國土部門給搞定?他會不會順便趁著這趟公關的時機,把進入省委班子的事兒,也給運作運作呢?要是他借著這次機會,順勢也將進入班子之事進行“公關”,那上頭推動他進入班子的力量,可就不容小覷了。
從心底來說,孟偉光也承認路北方有才華,肯擔當,重要的是,敢於乾大事。
在湖陽這幾年,路北方將當地經濟發展、城市建設打理得井井有條,諸多棘手難題都被他一一化解,在當地乾部群眾中威望頗高。這次高鐵產業園搬遷和三萬畝工業用地項目,雖說財政壓力如山,但路北方敢迎難而上,這份魄力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但是,說他是妒忌人家年輕有才華也好,還是他和自己曆來有矛盾也罷,反正,他就是不願看到路北方爬上來。
孟偉光眉頭緊鎖,在辦公室裡來回踱步,腦海中不斷思索著應對之策。
他深知,若路北方此次借勢成功進入省委班子,那日後在諸多決策上,自己的話語權必然會受到衝擊。
但是,在阻止他上來這件事上,孟偉光也明白,自己必須做得不露聲色。他不能明目張膽地與路北方為敵,畢竟路北方在湖陽取得的成績有目共睹,上頭領導對其也頗為賞識,稍有不慎,就可能引火燒身。
而且,在原湖陽市長李明輝被抓這件事情上,他還是有汙點的。李明輝給他送了300萬金條,雖說他退了,但日期拉得太久,上麵肯定頗有微辭,對他個人,有成見,有想法。
想了想,孟偉光覺得,自己與曾鐘山一樣,隻能走一步看一步,在合適的時機,巧妙地給路北方使絆子,才能阻止他的崛起。這不,他又要建三萬畝工業用地,自己倒可以安排一些親信,在合適的場所,對湖陽征用這麼多工業用地,提出對項目的質疑,從政策合規性、資金風險等方麵大做文章,讓路北方陷入被動境地,而他自己則佯裝公正,以引導討論之名行打壓之實。
孟偉光心裡楚,隻有自己手段夠隱秘,才能達到阻止路北方晉升的目的,又不會讓人抓到把柄,確保自身安穩。
……
就在第二天上午,孟偉光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將省財政廳長儲春天,給叫到了辦公室,他神色平靜地對儲春天道:“儲廳長,你回去將湖陽市除基本預算外的資金情況,都給統計一下!包括各部門劃撥給他們的資金?還有……他們市財政的情況,你們和省審計廳,也去審計審計。我聽說他們湖陽的融資平台,湖陽國投近期動作頻繁,這麼大規模的項目推進,資金鏈可千萬不能出問題,得嚴防爆雷風險。這不僅關係到湖陽的發展,更關乎咱們整個浙陽省的穩定大局,上頭也很關注,務必仔細嚴謹。”
儲春天何等精明,一聽便知孟偉光的弦外之音,這是要拿資金問題給路北方“上眼藥”呢。可他表麵上依舊不動聲色,恭敬地應道:“孟省長,您放心,我一定儘快組織人手,聯合審計廳,把湖陽的資金情況徹查清楚,保證不遺漏任何細節,及時向您彙報。”
孟偉光微微點頭,看似滿意地說:“小儲啊,你辦事我一向放心。這次湖陽的項目牽扯甚廣,各方都盯著呢,咱們得把好關。”言罷,揮揮手讓儲春天離去。
孟偉光在這方麵的計劃,不可謂不歹毒,因為這次儲春天,也是推薦進省委班子的四名候選人之一。從一定意義上講,儲春天正是路北方的競爭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