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空城!
城中的活人全都被殺的乾乾淨淨。
沒人記得是哪一年的事了。
反正就是大軍圍城,軍民殊死抵抗。
瘟疫襲擊,最終城破,十日不封刀。
隻是在血流成河的時候,城中出現一個陣法。
滔天的血光拔地而起、衝雲直上,隨即化作碗狀從天空扣下來。
之後城中鬼哭狼嚎,各種陰森可怖的怪笑,撕心裂肺的痛哭。
還有一個個模糊的人形,貼掛在那血光形成的結界上。
它們一次又一次猛烈撞擊,想要逃出來。
哪怕頭撞碎了,身子撞爛了,還鍥而不舍。
血光持續了一個月。
消散之後,周圍的人壯著膽子進去拾荒。
人死了就死了,但活下來的人還得活著。
這座數十萬人規模的重鎮,裡麵生活著不少富戶。
家中的米麵油鹽、綾羅綢緞、金銀細軟,全都是好東西。
“誒,三哥,咱們為什麼撿完東西就走啊,你看看,這麼大的宅子,這麼好的床,咱們住在這不行麼?”
“是啊三哥,反正城裡的人都死完了,這房子也沒人要,咱在這住下不行麼,以後咱也是城裡人了。”
“三哥,這裡好東西太多了,咱搬也搬不完,乾脆把門一關,住在這多好。”
說話的是一群小乞丐。
打仗的時候,城中為了穩定,提前把那些乞丐、流民清理出去。
卻沒想到,這些人僥幸撿了一條命。
此時重新歸來,不再是蹲在牆根“老爺老爺行行好”,而是直接衝進老爺家裡。
被叫做三哥的,是一個個頭稍高的少年。
此時他眉頭緊皺,腳下也不是高抬低落,而是橫向抹著走。
“你們一個個的,不動腦子想想,城裡死了幾十萬人,那些屍體哪去了?為什麼沒有屍臭?”
“這種地方用腳後跟想都邪門,你們不怕,就自己留下,反正我走。”
“其他幾個弟弟妹妹還在廟裡等著,你們自己在這享福吧。”
三哥一番話,嚇得其他幾人臉色煞白。
尤其是聽到弟弟妹妹,又麵紅耳赤。
“趕緊找吃的用的。”
“對,快點的。”
“彆磨蹭了。”
幾個人分頭行動。
三哥卻緊張的看著周圍。
他一直感覺有什麼東西在盯著自己,就像在自己脖子後麵。
三哥連忙說道:“彆進屋子,在院裡找找就行了。”
眾人不解。
“三哥,好東西都在屋裡啊。”
“是啊三哥,誰家衣服被子放院裡啊?”
“院子裡隻有柴火。”
三哥也不知道怎麼解釋。
這隻是一種感覺。
這麼多年來,就是靠著這種感覺,一次次逃過大難,活到今天。
“聽我的就行了,還有,不要去陰影下。誰不聽話,以後彆喊我三哥。”
前麵那些可能沒什麼約束力,但最後一句很管用。
至少今天是管用的。
沒多久,一群人背著竹簍,戴著鬥笠。
背簍裡裝著一堆乾菜,都是掛在屋簷下的。
還有兩條鹹魚。
一個小乞丐背著大捆的柴火。
那柴火壓得他腰都直不起來了。
“三哥,都是上好的木材,耐燒得很。”
小乞丐彆的不知道,但木材和樹枝的區彆還是知道的。
尋常樹枝看著粗,實際上剝了樹皮沒多少木質,風吹雨淋能少一半。
而且不耐燒。
木材不同,這東西火力足,燒得久,就算明火燒完了,碳灰也能熱很久。
也隻有大戶人家才用得起這種好東西。
總的來說,這次收獲不錯。
但所有人都有種進寶山空手回的感覺。
那可是大戶人家。
隻背了一捆柴出來。
還有人不甘心,把院子裡的盆盆罐罐也端走。
如果不是豬食槽太大、太重,恐怕也要一並拿走。
走出宅院,街上冷冷清清,一個人影都看不到。
可三哥總覺得,遠處的煙塵中影影綽綽。
四周的陰影中也全是窺探的目光。
“呦,這不是三哥嘛?三哥,今兒個不會再說我們越界了吧?”
“是啊三哥,要不你給我們畫個片,我們堅決不撈過界。”
說話的也是小乞丐。
隻是他們一個個缺胳膊少腿,瞎眼的都算四肢健全。
這是一些被采生折割的可憐人。
此時,這些小乞丐各個綾羅綢緞、珠光寶氣。
男人的衣服,女人的衣服。
甚至胭脂水粉,也都不要錢的往身上抹。
黧黑的臉蛋先是抹白,又塗紅,跟猴屁股似的。
“三哥,你不會找我們要抽成吧?”
“三哥,要不我們意思意思?”
嘴上說的客氣,可那些小乞丐一個個挺直腰杆,露出腰間的刀具。
有民間使用的菜刀,有屠夫用的牛耳尖刀,甚至還有戰場上的製式兵器。
三哥冷冷的看了對方一眼,隨後溜著牆根走了。
看到這一幕,那些殘缺的乞丐哈哈大笑。
還有幾個直接解開褲子,搖晃著工具撒出漫天水花。
“嘶……”
尿到一半打了個哆嗦,隨即感到肚子抽得晃。
“怪事,怎麼這麼冷。”
“草,你大爺尿老子鞋上了。”
“我大爺早死了。”
“娘的,有錢人真會享受,我下輩子也想當個有錢人啊。”
“嘿,要不哥幾個今晚就在怡紅院睡?”
“好好好,就是死也要當個風流鬼。”
“兄弟們,走!”
“扛上老四,架著老五,咱們走。”
遠處,跟著三哥的幾人心中不忿。
“狗日的,下次逮到機會,非把他們舌頭割了不可。”
“三哥,咱也去找點刀子。”
“是啊三哥,沒有刀,以後打起來咱吃虧啊。”
三哥皺眉。
乞丐之間也是有爭鬥的。
為了討飯的地盤,他們也會像野狗一樣撕打。
那些采生折割的乞丐大都斷手斷腳,打不過他們。
可是有了刀就不一樣了。
三哥意識到時代變了。
刀的出現,打破了平衡。
幾個小兄弟都放下手中的收獲,準備再回去搜尋。
可三哥搖頭,“走!先回去!”
見幾人不動,三哥解釋道:“城裡的人都死完了,這麼大的片,咱們兩家根本吃不完,他有刀也不會衝咱們來。”
一個小兄弟問道:“那他們會衝誰?”
三哥迷茫的搖頭,“先回去吧,過了今天再說。”
太陽落山的時候,他們恰好走出城門,向著郊外的破廟行去。
背後,隱隱約約發出幾聲鬼哭狼嚎。
就像之前那幾十天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