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那些惡賊不但占據您的城池，殺戮您的民眾，還攻擊您忠誠的臣子，您難道就不憤怒嗎？”
“君上，您的百姓在等著，您的臣子在等著！”
“君上，您的列祖列宗在看著，您的史官也在看著！”
“君上，您也不希望後世子孫認為您膽小、畏懼、怯懦吧？”
晉國國君大怒。
“混賬！小小亂賊，孤旦夕可破！”
六卿世家立刻躬身拜下。
“君上英明！”
國君心中焦慮，此時國中空虛，自己再把僅有的兵力調出去，宮廷內外極度空虛。
到那時，自己睡覺都得睜一隻眼。
不妥！
不妥！
大軍不能走！
但是這個仇必須報。
咦，有了！
晉國國君哼了一聲，“孤，禦駕親征，不破此賊絕不還朝！諸卿可願為君分憂、為國紓難？”
六卿世家心中狂喜。
國君的反應，全都在自己預料之中。
智氏大聲說道：“老朽願為君上分憂，願隨君上出征！”
其他幾個老頭也紛紛表達從軍的意願。
那一瞬間，國君精神恍惚。
仿佛看到老祖宗重耳帶著六卿世家的祖先東奔西走的場景。
這一次，依舊是那群人。
隻是這群人今非昔比。
與此同時，墨城中人才濟濟。
“都老實點！”
“誰敢輕舉妄動，加班！”
一聽到加班，前方數萬人齊刷刷打哆嗦。
他們都是墨家的俘虜。
雖然沒有被體罰、虐待，但他們每天都要勞動。
用勞動換取報酬，購買食物，換取衣服和居所。
每天上午，他們得勞動兩個時辰，太陽最烈的兩個時辰休息，下午再勞動兩個時辰。
如果誰表現的不好，白天頂著烈日加班，或者晚上彆人都睡了還在加班。
罪大惡極的，兩個班一起加。
雖然加班有額外的工錢，但是鬼才願意乾。
這些俘虜，大都是晉國公卿貴族，再次也是大地主、功勳之後。
平日裡都是養尊處優，吃喝不愁。
誰搬過磚？
誰挑過土？
誰拌過泥漿？
但是在墨城，他們什麼都得學，什麼都得會，還什麼都得乾。
管理俘虜的墨者大聲說道：“說一個好消息，你們的國君率領大軍來救你們了。”
“再說一個壞消息，你們的國君用不了多久，就會來陪你們了。”
“好了，排隊排隊，喊完口號去吃飯，吃完飯乾活！”
眾人熟練的動了起來。
那種標標準準，矩畫尺量的直隊。
沒有人亂跑亂動，所有人極力的昂首挺胸，視線向右，與自己前方的人排成一條直線。
墨者會挨個檢查。
拿著一種奇怪的工具，朝著隊伍比劃來、比劃去。
哪個站的不標準，從這裡開始，後麵所有人都集體加班。
不用說，害的大家加班的人，必定成為所有人輪流問候的對象。
墨家沒有刻意教導俘虜們隊列知識。
但是經過幾次加班，所有俘虜都學乖了，也學會了。
隻能說，人的自學能力非常強大。
自律能力也同樣不低。
一碗白米飯，一條巴掌大的醃製鹹魚，一碗果酒。
這就是墨家給俘虜的夥食。
沒有摻石子和細沙的米，沒有苦澀或者其他雜味的魚，帶著木頭芳香的酒。
雖然不是第一次吃，但俘虜們依舊百吃不厭。
一個上了年紀的老者說道：“老夫逢年過節也能吃一口羊肉，但平日裡，還是得粗茶淡飯節省家用。卻沒想到，墨家的夥食如此之好，雖不如逢年過節，卻遠超老夫平日。”
然而，一年中過節才幾天，生活又有幾天？
另一個俘虜說道：“也許，墨家是裝模作樣，故意引我等誤判呢？”
這話一出，周圍全是嗤笑。
裝模作樣？
這得怎麼裝？
還有誤判，人家能把晉國大軍全吃，一個都不剩，還需要搞陰謀，玩手段？
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平常大家都穿著官服，站在朝堂上，還不覺得有什麼。
現在扒了衣服，全都麻衣草鞋，突然發現人跟人之間的差距挺大的。
一個官員感慨道：“若是這些反賊能千年如一日的裝下去，到底是真是假，又有什麼區彆呢？”
眾人集體默然。
晉國是霸主國，霸了一百多年。
但晉國百姓能吃飽嗎？
能吃一頓眼前的食物嗎？
一百多年裡，很少很少。
墨家呢，一群反賊，竟然可以供應得起這種夥食。
俘虜的夥食尚且如此，更何況其他人？
“唉，咱們一個個都覺得好，下麵那些士兵又該如何？”
“估計墨家放他們走，他們也不願意離開了。”
“哈哈，我就說嘛，墨家肯定在裝模作樣，引我等誤判。”
剛才那人又跳出來，頭頭是道的講了起來。
隻是眾人都沒心思聽，一個個搖了搖頭，端起碗離開。
工地上，俘虜們被指揮著擔土、和泥、搬磚。
還有人被安排清理雜草、碎石，平整土地。
都是些輕鬆活。
真正的重活，都是機關在乾。
那些個頭比房子還高，腰比水桶還粗的機關人。
一錘子下去，地麵都輕微震顫。
而類似的機關，沿著城牆站了一圈。
沒有一萬，也有八千。
這一幕，粉碎了所有俘虜的決心和鬥誌。
他們明白，自己永遠都不可能攻破墨城。
攻擊到墨城腳下，自己必然麵對這些機關人。
那絕對是噩夢！
“能活著，真好！”
“這種鎮國神器用來乾粗活，說明墨家還有更好的東西。”
“列車來了，鋼鐵長龍又來了。”
正在乾活的俘虜們集體停下，踮著腳向遠處眺望。
雖然不是第一次看到，可依舊震撼。
瞭望塔上監工的墨者沒有嗬斥，更沒有催促。
俘虜們望向鋼鐵巨龍的目光，以及那崇敬的神態，讓他們很是受用。
離得近的俘虜們全都瞪大眼睛，仔細觀看。
“糧食！”
“蔬菜！”
“水果？”
“牛羊？”
“木頭！”
看著大堆大堆的貨物往下搬，又把一種黑色的土石往上裝。
俘虜們驚訝、震撼、不解。
“墨家竟然如此富庶，不可思議。”
“他們往上裝的，是不是火石？”
火石，是煤的名字。
古人沒有大規模使用煤，那是因為煤采掘之後還需要淘洗、篩選等複雜環節。
古人知道這東西能燃燒、能發出熱量。
隻是燃燒過程中會發出刺鼻的有害氣體。
“你們說，墨家是不是用這些火石換取的糧食？”
“有可能！”
“這些火石好像還是在墨城附近挖的。”
“咱們坐擁這片土地數百年，為什麼從沒想過發掘火石換錢？”
眾人一陣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