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3章(1 / 1)

封建社會,都有“連坐”製度。

就是用這種強權的方式,逼迫百姓不敢包庇、隱瞞近鄰親屬。

在皇權不下鄉的時代,左鄰右舍是最好的統治工具。

誰家來了幾個生麵孔,甚至這些生麵孔乾了什麼、說了什麼,鄰居都能一清二楚。

“還不快出來!”

“我們看見你了!”

“對對!你還有劍!”

“差爺小心啊,那人一看就不是好東西。”

聽到來人有劍,幾個小吏瞬間緊張起來。

手無寸鐵的百姓是一回事,持刀帶劍的遊俠兒又是一回事。

幾名小吏分散開來,圍著大門叫囂。

更有人向後撤退,觀察房間側後有沒有門窗。

“他娘的,還不出來!”

“點火,燒了燒了!”

“包庇逃犯,叫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呦,頭!你猜我看到了什麼,小馬駒,這幾個是肥羊啊!”

“嘖嘖,這馬駒子不是一般的肥啊,這幾個人肯定更肥!”

“把他們帶走,老子好好審,好好問!”

屋內。

王家三郎一陣無奈。

三人一路來到鄭國,隨便找個農家借宿。

原本想著第二天就走。

誰知遇到了這趟子事。

他們可以一走了之,借宿的人家卻走不了。

在和小墨的聊天中,王家三郎已經知道了胥吏們的手段。

因為幾個小錢就能逼得老百姓家破人亡。

芝麻綠豆大小的權力,也能運用到極致,變成大山將百姓壓得粉身碎骨。

小吏甚至無需親自出手。

隻要對某戶人家流露出特彆的情緒,村中某些人就會主動落井下石。

所以……

王家三郎抬腳跨過門檻。

腳掌落地,正是屋簷陰影邊緣。

腳尖處就是明亮的陽光。

腳跟處卻是化不開的陰暗。

這一步,就像跨過鬼門關,從一個世界到另一個世界。

“鏗鏘!”

長劍出鞘。

背後的堂屋瞬間明亮起來。

一道雪亮的劍光橫向迸現。

王家三郎率先出手,耀武揚威的小吏們甚至都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便驚恐的捂著喉嚨。

他們踉踉蹌蹌向後退去。

所行之處,鮮血撒了一地。

隻是,這片土地乾涸日久,血液剛一落地就被榨乾了水分,隻剩下一撮暗紅色的粉末。

“你……”小墨有點氣急,“你怎麼可以隨意殺人?”

王家三郎冷哼一聲,麵無表情的抖了抖劍身。

“巨子,您之前也說了,天下受苦受難的人數以千萬計,我們沒辦法幫每個人出了心頭惡氣。但是,天下間的小吏才多少個?十萬?二十萬?”

“拯救千萬和屠戮十萬,還是後者更容易做到。”

“而且,一個小吏可以折磨成千上萬人,殺他一個,就等於解救萬人!”

小墨沒想到,自己忽悠力度太大,把一個好好地孩子忽悠瘸了。

“這種就是殺人,你怎麼可以隨意剝奪其他人的生命?”

小墨是痛恨官員胥吏沒錯,但“兼愛”之心下,還沒有達到非殺人不可的程度。

曆史上,墨家也一直都是行“非攻”手段,通過非暴力的方式讓彆人放下屠刀。

然而,王家三郎不以為然。

“巨子,要不咱們打個賭!”

小墨臉色鐵青,“你要賭什麼?”

“很簡單!”王家三郎用劍尖指了指地上還在抽搐的屍體,“我剖開他們的胃,看看裡麵究竟是什麼!”

“你!你竟然還要侮辱死者屍體?”

“不,巨子!”王家三郎搖了搖頭,“巨子!人吃五穀雜糧,甚至糠麩!你忘了這戶人家招待我們的食物是什麼了嗎?那可是他們家最好的食物了。”

“如果這些家夥肚子裡沒有任何葷腥,就說明他們是人,我抵命給他們!可如果他們滿腹血肉油水,又如何稱人?我殺他們,又有何罪?”

說著,王家三郎大步向前,來到一個最為肥胖的屍體身邊。

小墨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捂住公輸班的眼,扳過他的腦袋。

“住手!我輸了!”

小墨終究是沒敢賭。

或者說,他不願賭,賭也必輸。

又或者無論肚子裡是什麼,對他而言都已經沒了意義。

之後的歲月中。

小墨與人辯論無數,雖然無一失敗。

可小墨忘不了今日。

忘不了那個要剖開肚子的人。

小墨還經常給弟子門人講述今天的事情。

他不斷告訴弟子們:與其被逼著剖開自己的肚子自證清白,不如剖開彆人的肚子,讓彆人自證清白。

辯論的勝負,從來不在嘴上,而在手中。

對方認同的,永遠不是你的嘴皮子,更不是你口中的道理。

而是手中的利刃。

人心隔肚皮,誰也不知道,其他人是怎麼想的。

但是這層肚皮厚不過一寸,輕輕一劃拉就開了。

所以,辯論千言萬語,不如刀刃輕輕揮動一次。

小墨歎息一聲,“那,就不要留下任何後患!”

王家三郎哈哈大笑。

仿佛有一股氣勢從他體內爆開。

七尺高的身形,宛如丈二魔神。

村民大牛和二愣子直到這一刻才回過神來。

“殺……殺人……了……”

“殺官了……殺官了……”

兩人激靈靈打了個哆嗦,驚出竅的魂魄瞬間附體,腳下一拔就要逃竄。

王家三郎也不去追,隻是一步跨越至院門口。

唰!

一劍,斃命二人。

小院中,農戶一家全都瑟瑟發抖。

從大人到小孩,都驚恐的瞪大眼睛,一句話也不敢說。

小墨無奈的安撫道:“老人家,我們是好孩子。”

說著,把公輸班扳正。

公輸班本能的咯咯笑。

白裡透紅的臉蛋格外喜人。

然而,配合周圍滿地屍體,這種笑就格外詭異。

就連公輸班紅撲撲的小臉也像血染的一樣。

小墨無奈,隻能放下公輸班,向幾人躬身行禮。

“多謝老人家,給你們添麻煩了。”

說著,小墨就去牽馬。

這時,農戶家的小孫子從母親懷中昂起頭。

“大哥哥……恁……能不能……彆走……”

小墨愣住,“為什麼?”

孩子母親連忙用手捂嘴。

可是在小墨冰冷的目光下,婦人腦袋低垂,不敢有所動作。

小孩喘勻了氣兒,大聲說道:“大哥哥,恁要是走了,他們就會回來,會打俺爺,打俺大,搶俺家東西,俺哩大黃都叫他們打死,剝吃了……”

大人們還是一句話都不敢說。

甚至都不敢抬眼。

他們身子哆嗦。

卻不是因為憤怒,而是恐懼。

恐懼過去,更恐懼未來。

小墨來到孩子麵前。

兩人身高差不多,年齡也相差無幾。

但雙方的差距,就像燕雀和鴻鵠。

“我不會留下來!”

“因為還有太多人,需要我的幫助,需要我的拯救!”

一句話,院中眾人心如死灰。

小孩子眼睛裡的光也瞬間暗淡。

“不過……你們可以跟我走!”

“跟我一起,去幫助更多人,拯救更多人!”

說著,小墨向孩子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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