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爺，我們祖祖輩輩都是種粟，吃粟，我們也隻會種這一種，也隻會吃這一種，您老一句話，就叫咱們換了。這要是出點差錯，豈不是顆粒無收？”
“對啊官爺，您就可憐可憐我們吧，我們不要這個什麼神粟，我們就種粟。”
“是啊官老爺，這神粟我們沒見過，也沒伺弄過，幾月播種，幾月開花，咱們都不知道，萬一哪個環節伺候不到位，不接穗怎麼辦？”
“來年顆粒無收，官老爺你們吃皇糧，餓不著，我們可就慘嘍。”
“對啊對啊！萬一咱們擅自改種神粟，惹惱了老天爺，不給咱雨水可咋辦？”
官吏們氣得手足發顫。
一個吏頭子跳上糧車，甩著鞭子罵道：“混賬東西！這神粟就是天神賜下來的，是老天爺給的！你們要是不種，才會惹怒老天爺，招來神罰！”
老百姓瞬間沒了聲音。
可是這時候，一個人問道：“官老爺，咱們種地要引水，這水是從黃河引來的，光老天爺同意還不行，還得問問河神大人啊。”
“對對對！河神大人不點頭也不行啊！”
“地裡種什麼，難道不該先問問土地公嗎？”
“我覺得還得問問蝗神大人，不然派來一群蝗蟲，給你全吃了。”
官吏們聽到這話，頓時氣得火冒三丈。
“刁民！你們一個個的，戲弄本官是不是？”
“來人啊，把糧種發下去，我看誰敢不種！”
真要說起來，官府發糧種，老百姓應該歡天喜地，磕頭謝恩才是。
可是現在，反過來了。
老百姓非但不領情，反而心中憤慨。
任憑官府說得天花亂墜，就是不信。
管你什麼神不神的，我就是不種！
沒辦法。
中原的百姓太苦了。
口糧被壓榨，常年徘徊在溫飽線，甚至生死線上。
老百姓唯一的想法和追求就是活著。
活著！
這比什麼都重要。
至於官員的承諾，國君的吹噓，大家都是當屁聽。
當官的什麼時候給過泥腿子好臉色？
當他們好聲好氣跟老百姓說話時，不用想，肯定是出錢出力甚至出命的事情，需要用老百姓了。
小吏揮著鞭子，叫出一戶人家。
可惜，那人充耳不聞。
小吏衝進人群，鞭子劈裡啪啦抽下去。
那人依舊一動不動。
抽得狠了，旁邊的人伸手抓住鞭子。
小吏一拽，卻沒拽動。
反而鞭子緊緊繃起，鞭身中浸潤的鮮血“滴滴答答”落了下去。
“官老爺，俺們不認識什麼神穀，俺們也不知道神穀有什麼用，俺們也不在乎這個神穀能賣多少錢。”
“俺們就一個要求——不餓死！”
“官老爺要俺們種神穀，可以！隻要官老爺給俺們一年的口糧，俺們二話不說，全給你種神粟。”
“種出來的神粟，我們一粒都不要，全都是官老爺您的！”
其他百姓也紛紛有了主心骨。
“對！就該這樣！”
“神粟的好處，俺們一粒也不要！”
“但是想叫俺擔風險，沒門！”
“俺們出力歸出力，可是不能擔風險！”
“來年顆粒無收，俺們沒飯吃就算了，還得倒欠你們種子錢，還得利滾利！”
“這當俺們見多了，上夠了！”
官吏見狀，頓時七竅生煙。
剛要拔刀相向。
可是周圍傳來沉悶的“嗡嗡”聲。
定睛一看。
是一群黑黃相間的大馬蜂。
馬蜂身上還有一道道火焰狀的血色條紋。
“不好，這是土地廟的馬蜂。”
“大人快跑，這馬蜂凶著呢！”
“我斷後，你們快掩護大人！”
見到蜂群，官吏們也不敢顯擺威風了。
一個個抱著腦袋，頭也不回的跑去。
見蜂群沒追上來。
他們立刻停下腳步，跳著腳大罵起來。
“你們等著！”
“你們都等著！”
“我還會回來的！”
同樣的事情，在鄭國各個鄉村上演。
嶽川對天發誓。
這不是他組織的。
他甚至都不知道鄭國發生的事情。
然而，嶽川的解釋毫無說服力。
這不是他乾的，還能是誰？
消息一經傳播，天下人議論紛紛。
鄭國的土地廟首當其衝。
鄭國百姓和官府的鬥爭也引得天下人側目。
變法！
改革！
天神！
鄉土！
多重勢力的拉鋸，全都集中在鄭國這個受氣包身上。
眼下，各方勢力都投鼠忌器，不敢有進一步舉動。
可是誰都知道，隻需要一根牛毛大小的重量，就能打破這個平衡。
鄭國的消息很快便傳到薑國。
有官方層麵的外交使臣，主要是向龍陽表達抗議，強烈譴責薑國乾涉鄭國內政。
鄭國斷了一百多年的腰杆子，不但接起來了，還變成不鏽鋼的了。
有民間百姓的求援。
他們跑到薑國，或是去宮中求見諸賢，或是在大街上振臂演講，控訴鄭國君臣對外軟弱無能，對內冷酷暴戾。
鄭國百姓希望龍陽能像剿滅老楊君一樣，幫鄭國百姓驅趕國君。
鄭國願意奉薑國為宗主國，願意奉龍陽為國君。
還有鄭國仙家的求援。
土地廟、河神廟的仙家都過來送信，請求援助。
他們也沒想到，就是給老百姓撐腰、幫場子，結果事情鬨大，大到沒法收場。
那些小黃仙、小狐仙、小灰仙、小白仙，處理一下雞鳴狗盜的事情還行。
調節一下鄰裡糾紛，緩和一下夫妻矛盾也算拿手。
偶爾幫小孩子叫叫魂，治療一下傷風感冒拉肚子也沒問題。
可是上升到國家層麵，甚至和天子、天神沾上關係。
這些實習仙家瞬間麻爪。
一個個都像天塌了似的。
不過它們也很委屈。
鄉親們平常香火不斷，雞蛋不停。
對土地公、河神爺都畢恭畢敬。
燒香千日，還不請神一時嘛？
鄉親們有難，自己豈能袖手旁觀。
這種大事上當縮頭烏龜，對百姓們的遭遇不理不睬，以後還有什麼臉麵在江湖上混？
總之，壓力全都給到薑國。
全都給到嶽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