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亂糟糟的楚國軍隊，再看太子建身後列隊整齊，軍容嚴整的中原軍隊。
子申心中不羨慕是不可能的。
楚國軍隊戰鬥中保留著濃厚的野蠻氣息。
憑的就是一腔血勇。
說難聽點就是一窩蜂的衝，並肩子上，然後樹倒猢猻散。
不講究什麼技巧，也不講究什麼打法。
當然，子申自己也是。
他身後的丹陽精兵也一樣，都是從農夫轉職過來的。
前後也就一百天的時間。
吃藥隻能提升他們的身體素質，卻提升不了他們的戰鬥素質。
短時間裡根本無法達到中原軍隊的水平。
子申心中暗道：此戰之後，一定要花大力氣整頓軍隊，編練新軍。
而這時，戰場上的偷襲瀕臨尾聲。
偷襲得手的，基本已經結束戰鬥。
一百人而已，切菜砍瓜。
偷襲失敗的，雙方都拉開距離，站穩陣腳。
吃虧一方雖然不忿，但是在這種強敵環伺的局麵下，也不敢過度損耗實力。
所有隊伍都開始消極遊走，避開與其他隊伍的距離。
或者是關係好的王公貴族主動彙集到一起，結成聯盟。
遠遠看去，戰場上就像貪食蛇。
一個又一個小圓球分分合合、碰碰撞撞。
要麼碰沒了，要麼長大了。
太子建的隊伍壯大得最快。
之前口頭上支持太子建的，基本都歸附過來了。
太子建身後走出幾人，進入其他隊伍中充當指揮、聯絡。
很快，散亂的隊伍就整合起來。
太子建的隊伍為中軍，其他隊伍分列兩邊，成為左翼、右翼。
看到戰場上的變化，楚王歎息一聲。
“晉國在軍事上的水平，確實遠高於我們。隨便拎出一個毫無名氣的小兵，就能指揮一軍，他們究竟是怎麼做到的呢？”
養由基沒說話。
因為他也不知道。
訓練軍隊看似簡單，其實一點也不容易。
晉國還好，至少沒那麼多方言。
楚國地廣，語言五花八門。
尤其是苗蠻、越蠻以及其他雜蠻出身的軍隊，還得配備專門的翻譯。
楚國模仿中原，擊鼓進軍、鳴金收兵。
而蠻人大都是用號角作為指揮，還有骨哨。
更絕的，就是找個大嗓門，直接嗷嗚~嗷嗚~嗚嗚嗚……
楚國與晉國爭霸敗多勝少，是有原因的。
養由基也眉頭緊鎖的看著這一幕。
他也收了很多徒弟，給楚國培養出不少箭法高超的射手。
但他的能力也就這麼多了。
弟子們再強，也就是當一個小將，根本不能獨領一方。
“大王，之前太子殿下吹噓中原，臣不以為意。但是現在看來，咱們與中原的差距確實存在，而且很大！”
楚王無力的躺了下去，視線自然而然的看向了遠處。
吳國戰艦的桅杆和船帆依舊清晰可見。
“不止中原啊，咱們和吳國的差距也越來越大了。”
養由基想說一句話，到了嘴邊卻又沒說出來。
天下諸國都在發展，唯獨楚國，一直在走下坡路。
吳國原本是邊緣地帶的蠻夷小國，得了晉國援助，在百年時間裡成長起來。
這些年，伍子胥輔佐公子光，吳國的國力再度騰飛。
這一切改變的根源，都是伍子胥。
而伍子胥，是楚國人。
如果不是當年那場事，這就是楚國的機遇，楚國的騰飛了。
城外河道上的戰艦，掛的也應該是楚國旗幟。
可惜，可惜啊！
養由基將目光轉向子申。
還好，上天讓楚國失去一個伍子胥，又給楚國送來一個子申。
上天待楚國還是不薄啊！
而這時候，戰場上合縱連橫完畢。
最弱小的是子申，隻有本部人馬。
最強大的是太子建，有一半以上的人馬。
剩下是一些被打散的遊兵散勇，或者看戲的。
公子桓、公子弘的隊伍都沒有站隊。
公子桓的人馬在搜集屍體。
他們就像打掃戰場的民夫一樣，將戰死的人收攏起來，堆到一起。
一個黑袍壯漢彎腰收屍的瞬間，一個屍體蹦了起來。
“啊，我還能搶救一下，我沒死，我還能搶救一下。”
黑袍壯漢走了過去。
傷員抬起手，想讓對方拉一把。
然而，手起刀落。
“搶救失敗，死了！”
說完，黑袍壯漢抓著死者的腳踝向自家陣營拖動，沿途留下一道血色的痕跡。
黑袍壯漢剛走沒幾步，又一個人跳了起來。
原來是裝死的。
那人頭也不回的向廣場邊緣跑去。
一邊跑，一邊丟盔棄甲，減輕身上的負重。
可是快到邊緣的時候，他突然身子一顫，“噗通”一聲滑跪在地上。
“呃呃呃……救我……救我……”
他一隻手扼住自己的喉嚨，一隻手徒勞的向前伸去，想要向場外觀眾求救。
然而“噗”的一聲，血液飆射。
一隻帶有倒鉤的尾巴從他眉心破出。
倒鉤在左右尋摸了一下，隨即勾住頭上的皮肉，以此為支點一點點將自己拔出來。
“啊……”
“是蠱蟲！”
“快跑！”
圍觀眾人驚慌失措，頭也不回的向遠處跑去。
隨即，人們用震恐的眼神看向公子桓所在的方向。
“我的天，公子桓真是膽大包天，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使用蠱蟲。”
“殺人於無形，這是真的殺人於無形啊！”
“這種手段，誰能擋得住啊！”
人們看著裝死的逃兵。
此時，蠱蟲已經從他腦門鑽出來了。
兩寸半的身長，手指粗細，通體黑紅，還隨著呼吸不斷膨脹、縮小。
在它身下，逃兵依舊徒勞的伸著手。
“救我……救我……”
他還活著！
準確說是，他還沒死透。
而這更令人毛骨悚然。
這種蠱蟲真是太可怕了。
一時間，人們都感覺自己腦袋裡有不知名的事物在蠕動，一抽一抽的。
好像在吃自己的腦子。
“公子，饒命啊！”
“公子不要殺我們啊！”
有一個帶頭的，就有一群人跟隨。
場外瞬間跪了幾百號人，全都是向公子桓歌功頌德、求情討饒的。
公子桓咧嘴一笑，根本不去看他們。
他繼續命令手下的黑袍壯漢。
“多搜集點屍體，多養點蠱蟲，哈哈哈……”
說這話時，公子桓瘋狂而又期待。
他已經忍不住幻想密密麻麻的蠱蟲，像烏雲一樣遮蔽整個廣場，甚至整個郢都的場景了。
“到那時，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