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眾人鼎力支持的場麵，挑燈僧拱手行禮。

一邊行禮，一邊轉身，向每個人都躬了一躬。

最後，挑燈僧有感而發道：“天不生諸位，萬古如長夜！”

眾人聽到這話，全都精神振奮，麵色通紅，心中亢奮至極。

唯獨嶽川，心中狂跳。

臥槽！

上輩子的世界裡也有這句話：天不生仲尼，萬古如長夜。

這句話出自明朝李贄。

後世很多人都覺得，這句話用在孔子身上有點浪費了。

孔子，憑什麼點亮萬古長夜？

嶽川也深以為然。

孔子的學問，確實有可圈可點之處，也一定程度上奠定了華夏文明的根基，塑造了華夏政治的形態。

但，這並不能說孔子就是全知全能的聖賢者，也不能說儒學就是金科玉律、天憲地誥。

在孔子之後五百年裡，儒學是有大用的。

在孔子之後一千年裡，儒學已經利害參半。

在孔子之後兩千年裡，儒學已經弊大於利。

這也是嶽川剛才說“萬世、萬萬世”的原因。

“天不生仲尼，萬古如長夜”用在孔子身上浪費了，即便眼前的孔黑子也擔不起。

因為這句話出自老子。

因為孔子曾經和老子相遇，並且向老子請教學問。

離彆時，老子說：吾聞之，富有者送人以財，善良者送人以言。吾不富不貴，無財以送汝；願以數言相送。

或許就是在這個時候，說了類似“天不生仲尼，萬古如長夜”的話。

但這句話背後並不是讚歎，而是無奈的歎息。

對一個世界的歎息。

當世最傑出的人，也就是孔子，但孔子無論格局還是眼界，都距離老子的期望差了十萬八千裡。

這一世的挑燈僧無疑是幸運的。

因為他遇到的除了孔黑子，還有嶽川。

嶽川能理解他的所思所想，支持他的所作所為。

挑燈僧在這裡說的每一句話都能引發共鳴，收到回響。

其餘諸人，雖然比不上嶽川，但一個個都是當世英傑。

這麼多英傑共聚一堂，讓挑燈僧心中快慰。

於是有感而發，說出了“天不生諸位，萬古如長夜”。

但所有人都明白，這句話說的是嶽川。

在場諸人，唯有嶽川擔得起這句話。

嶽川問道：“先生，你的筆名挑燈僧，所挑的就是這盞照亮萬古的燈吧？”

挑燈僧不好意思的擺了擺手，“嶽先生既然看破了，就不要說破啊！”

聞言，嶽川哈哈大笑。

他想到了一個人，想到了一件事。

上輩子的世界裡有一個享譽全世界的科幻作家。

這位作家領獎時，表情平淡，講話更平淡，全程一副淡泊名利的世外高人形象。

然而暗地裡，他開小號在網上到處宣傳這次頒獎，並且向網友科普這個獎項的分量。

“知道這是什麼獎嗎？這是科幻界的諾貝爾，諾貝爾，明白嗎？”

甚至還找出多年前抹黑這位作家的小黑子，給他們留言。

“看到沒，這個大神現在可牛逼了。”

然後，這位大神掉馬甲了，被人扒出來了。

連夜注銷小號，恨不得換個世界重開。

眼前的挑燈僧就差不多。

本以為沒有人理解自己的孤獨，於是取了個“挑燈僧”的筆名，一副挑燈夜讀的感覺。

可是“萬古如長夜”一出，“挑燈”的意境瞬間放大萬倍、萬萬倍。

挑燈僧衣袖掩麵，阻擋眾人的嘲笑。

孔黑子拈了拈胡須，嘴裡砸了幾下，眼睛中滿是疑惑、釋然。

他不是第一次聽嶽川講道了。

這次不但嶽川，還有一個同級彆的挑燈僧。

然而，兩人講的話，他一個字都聽不懂。

好像聽了，又好像沒聽。

唯一聽懂的就是嶽川那句“你做過夢嗎”。

夢肯定經常做，但孔黑子從來沒把夢境當回事。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罷了。

“等等……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孔黑子迅速回想起嶽川說過的話。

恒無欲也，以觀其妙；恒有欲也，以觀其徼。

有欲！

無欲！

“日有所思，就是有欲，所以夜有所夢。而人之所以能入夢，是因為人無欲。一旦人有了欲，瞬間脫離夢境。兩者同出，異名同謂……”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某悟了！某又悟了！哈哈哈哈……”

孔黑子手舞足蹈，興奮地像個大馬猴。

他激動地抓著嶽川的手，然後又抓住挑燈僧的衣服。

“先生，兩位先生，下麵呢？下麵呢？你們快講啊！某正在悟啊！”

其他人看到這一幕，全都精神一震。

他們的感受比孔黑子好不到哪去，都是雲裡霧中。

但他們也明白，不是兩位先生講的不好，而是自己實在太差了。

兩位先生講的到就像瓢潑大雨，奈何自己是沒有鋸嘴的葫蘆啊。

現在孔黑子悟了，眾人頓時感覺“我也行”。

眼下沒悟，那是因為兩位先生講的太少了。

如果多講一點兒，自己肯定也能悟。

於是眾人紛紛拱手，“兩位先生，再多講一點兒吧！”

嶽川和挑燈僧對視一眼，同時笑起來。

這正是他們所期盼的場景。

他們不怕眾人不學，也不怕眾人學不會。

他們最怕的是眾人質疑。

質疑他們說的是假的。

或者乾脆連質疑都懶得質疑。

因為他們自己無法證明這些是真的。

他們所講述的一切，都建立在猜想上。

其實，哪怕他們自己也不怎麼相信這些猜想。

因為太匪夷所思了。

相較之下，嶽川還好一點兒，因為他上輩子的世界已經開始研究這方麵的東西。

雖然隻是皮毛。

但側麵說明它的存在。

對錯暫且不提，至少，證明了它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