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照款式很老,還是八十年代那種深褐色封皮的。
我心裡莫名觸動,一點點翻到第二頁。
恍惚的,一張老舊的黑白照片,以及手寫的身份信息映入眼簾。
車裡光線差,我看不清,就捧到眼前仔細辨認。
但就這時!
郝潤在後排打開了手電,我周遭忽然變得明亮,一個鋼筆書寫的人名,恍如燒紅的烙鐵般,燙進視線,一下下衝擊著我的心神!
我瞪大眼睛,看了整整十幾秒,才僵硬的扭頭望向疤叔。
“你……你是……”
他咧嘴一笑:“嗬嗬,沒想到吧?”
我趕忙低頭想要再看,眼前卻突然變得模糊。
我立即抬手胡亂抹著,直到再次看清了那個名字——王長山!!
居然是他!
是建新哥的父親,長海叔的大哥!
他居然,還活著!
我瞬間恍然大悟,一切都明白了。
難怪……
難怪特木爾帶我們上門那天,他總是直勾勾盯著我看;難怪這趟活,他會答應的那麼痛快;難怪在最初幾天裡,我總感覺他有些自來熟……
我嘴唇不住顫抖著、開合著,廢了好大的氣力,才啞著嗓子說:“原來你是……長山叔……”
“艸!不對啊!”
“我比你爸大兩歲,你得管我叫我大爺!”
突然冒出這麼句話,把我都給逗笑了。
於是我一邊笑著抹淚,一邊點頭說:“是……大爺,我小前兒……是這麼叫你的……長山大爺……”
“哎~”
他笑著點頭答應,但眼角處,卻也湧出了一行清淚。
而後他抬手擦了下,長長歎了口氣道:“真快啊!”
“你都這麼大了,記著那年,你爸媽我們走的時候,你也就比車軲轆高點兒……”
說著,他伸過手扣住我的脖頸,輕輕摸索著:“川子,你跟你爸長的真是像,就跟一個模子揍出來似的,那天你一進屋我就認出來了!”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就隻顫抖著,一個勁拚命點頭。
“憋哭……川子,憋哭……”
感受到我的激動,他手上用力一晃就說:“大小夥子了,支棱著點,憋哭!”
“跟我說說,家裡頭咋樣?”
“這些年,日子不好過吧?還有你爺你奶,他們咋樣?體格兒硬朗不?”
我抬使勁搓了搓臉:“還行,沒咋餓著過,我奶奶身子骨挺好的,我爺爺去年冬天走的。”
聽到這話,他手上明顯一頓,而後……就慢慢縮了回去。
車裡頭沉寂片刻,他忽的開口,聲音有些發顫。
“川子,大爺我啊…得跟你說件事兒……”
我知道他要說什麼,但我隻能裝不知道,便假裝茫然的問啥事,接著他就斷斷續續的,講了當年K3列車上的往事,和長海叔臨死前說的差不多,隻不過他沒提長海叔,隻說是自己貪心。
我想大概是因為他不知道,不知道長海叔已經不在了,就想著一個人攬下這份過錯。
“川子,大爺對不住你,要是……要是你爸媽還在,哪能讓你出來乾這個……”
“沒事兒!”
“大爺,沒事兒!”我也扶住他肩膀道:“長山大爺,彆這麼說,都過去了,再說乾這個有啥,你看我多能掙,我爹媽要是活著,沒準還得跟我一起……”
“臥槽疤叔!看路!!”
就這時,南瓜忽然大喊。
我一抬頭,隻見不要遠處公路中間,忽然出現了個大土堆!
疤叔猛點刹車打方向,車子瞬間傾斜,著土堆邊緣衝了過去!
好懸!
差一點就特麼翻車了!
驚險瞬間驅散了車內的哀傷,疤叔忙擦了擦眼淚說:“行了川子,你們抓緊收拾東西,再有五六分鐘就到了。”
其實沒什麼可收拾的。
除了一些貼身物品和幾件寶貝,也就是帶上證件、武器、衛星電話、少量吃喝之類的。
我們三個分工明確,我帶古董、證件和電話,南瓜帶吃的和水,郝潤帶三把擼子和一百多發花生米。
擔心落水後出問題,我們還分彆用登山繩將背包肩帶捆緊,並各自在背後綁了一個空油桶。
而在用塑料袋裝證件時,我注意到護照裡還有張卡,便明白了疤叔要我辦的事。
一想到這個,我心裡便又是一陣酸楚。
“疤……嗯,大爺,剛那張卡的密碼是?”
“建新生日。”
“裡頭有不到二十萬,是我乾向導這些年攢下的,麻煩你想個理由,替我交給他……”
我默默點頭。
“川子……”
“哎,大爺我在,你說……”
最終還是沒避過這個話題,他問起了建新哥和長海叔。
雖然不願往那方麵想,但把頭說過,凡事都要做最壞打算,我不想讓他帶著遺憾走,就選擇了說謊。
我說長海叔先開了幾年大車,然後做起了小包工頭,日子過得還行,說建新哥原本不著調,但打從去年娶了媳婦,就也開始踏實過日子……
吹牛逼是我的強項。
尤其這一類鄉村內容,吹起來更是毫無壓力。
我把村裡發生過的一些東家長西家短的事兒,套到長海叔和建新哥身上,開始吐沫橫飛地說了起來。
而也就在我滔滔不絕地說了一大通後,疤叔忽然開了大燈。
順著燈光朝右前方望去,大概幾百米開外,隱約能看出河麵上有一道漆黑的輪廓。
“快了,準備好!”
我立即爬到後座位置,準備一會上橋之後,從左後門跳進河裡。
“川子,還有件事,如果這次我跟老馬回不來,麻煩你破費一下,給阿木爾媳婦拿點錢,他還有兩個閨女都在上學,日子也不寬裕,至於巴根……”
話到此處,他聲音一寒:“這鱉犢子活著,阿木爾家也過不好,等你見著老譚,讓他找人解決一下!”
沒等我說話,南瓜立即就道:“放心吧疤叔,用不著川哥,這錢我掏了,絕對弄死那狗艸的!”
幾百米的距離說話就到。
疤叔右轉後開燈晃了一下,接著一腳油門,車子直接衝上了橋!
南瓜打開車門,呼嘯的夜風伴著嘩嘩水聲登時湧進車內!
“彆急,快到中間再跳!”
南瓜把住門框,嗆著風大喊:“疤叔、馬哥,活著回來啊!”
郝潤淚流滿麵,也扭過頭說讓二人保重。
“就現在!“
“跳!”
隨疤叔一聲令下,我們三個接連躍出車門,落進了奔騰的克魯倫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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