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結局(7)
宋紓餘許久聽不到回答,心裡微微一歎,擱下茶碗,抬眸望了過去。
秦鬆陽不知在想什麼,怔忪出神,目中沒有焦距。
“我們談談?”宋紓餘問。
秦鬆陽揮了揮手,示意隨行的刑部官員退下,甚至連衙役都遣散了。
“說吧,你想談什麼?”秦鬆陽開口,眼神是說不出的複雜,“若是想讓本尚書徇私,判你無罪,那便不用談了,哪怕搬出你祖母,本尚書也做不到罔顧國法。”
宋紓餘無奈輕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宋紓餘從未擔心過自己。秦尚書,我隻是想問問你,如若今日不是我,換成其他人,你會附議太後嗎?”
秦鬆陽表情一僵,微微偏過臉,避開了宋紓餘的視線。
見狀,宋紓餘心中已是了然,他不禁歎了一氣,“沒想到一心做純臣的秦尚書,終究因為私人恩怨,而偏向了太後。”
秦鬆陽臊得滿臉通紅,“不是……本尚書沒有!”
“秦尚書想自欺欺人,我無以為辯,但是秦尚書想過沒有,連我都能看得出來,皇上心中,又會做何想法?”宋紓餘神色淡淡,眼中並無多餘的情緒。
經此提醒,秦鬆陽回過味兒來,驀地慌了神兒,“皇上真的會……會猜忌本尚書嗎?”
宋紓餘道:“聖心難測,不好說。但是,太後會認為秦尚書是站她那一邊的,所以接下來,太後會拿秦尚書做刀,順理成章的除掉我。”
秦鬆陽頓時悔不當初,“本尚書絕無站隊的意思,更不可能徇私枉法!”
宋紓餘“嗯”了一聲,沉默了片刻,才又開口道:“秦尚書,自我入朝堂以來,你我相交甚少,你甚至不願多看我一眼。我猜,是因為我的容貌,與祖父有些相似,所以你不喜我,對嗎?”
秦鬆陽深邃的眼瞳裡浮滿了震驚,他突然意識到,他輕視了宋紓餘!這個年輕人,除了聰明和沉穩,窺探人心的本事,更勝一籌!
“我祖父去世時,我堪堪不過八歲,兩年後,我父兄上了戰場,家中隻留下祖母照顧我。這十幾年來,我們祖孫二人相依為命,無話不談,所以我知道祖母未出閣前,曾與秦尚書青梅竹馬,兩情相悅,也知道當年秦尚書家世不顯,求親被拒後,接受了祖母娘家的贈銀,主動放棄了祖母。”
宋紓餘說到這裡,便見秦鬆陽身形晃了晃,背靠在了身後的牆上,失意的氣息,撲麵而來。
宋紓餘心頭說不上是什麼感覺,人在不同的年紀、不同的境遇之下,所做出的選擇,是很難評判對錯的。
但他看著這個鬢邊染了白發的老頭兒,仍是動了惻隱之心,“我祖母說,她恨過你,且恨了好多年,但在我祖父去世後,她便放下了。人生短暫,在生和死麵前,愛與恨都似雲煙,過往不究。”
秦鬆陽踉蹌著離開了。
宋紓餘沒有看見秦鬆陽的表情,但是秦鬆陽彎下的脊背,令宋紓餘莫名地熱了眼眶。
“宋大人!”
急促的呼聲,忽然由外而來!
秦鬆陽眼底的濕意來不及收起,便撞上了太監總管周春!
“秦尚書?”周春一愣,“您這是……”
秦鬆陽慌忙垂下頭,抱拳道:“周公公深夜前來,可是皇上有旨意送達?”
周春浸淫大內幾十年,從不是個毛躁之人,此刻卻是行色匆匆,顯然是發生了大事!
“咱家奉旨而來,有要事找宋大人商議!”
聽到周春的話,秦鬆陽暗暗吃了一驚,隨即避讓一旁,道:“周公公請!”
周春快步通過甬道,尋到宋紓餘的牢舍,宋紓餘已經到了柵欄前,不待周春開口,便搶先問道:“出了何事?皇上怎麼了?”
“不是皇上,是……”周春低下頭,甚是艱難的說道:“是穆師爺!”
宋紓餘倏然一震,長臂伸出柵欄,一把揪住了周春的領口,厲聲喝道:“青澄怎麼了?她在哪兒?”
周春被迫抬起頭,忐忑告之,“宋大人,方才壽康宮派人傳過來話,說是穆師爺接了太後娘娘的賜婚懿旨,將於三日後,同沈世子成婚!天黑前,穆師爺已經住進了中山王府。”
話音剛落,周春便覺呼吸困難,宋紓餘的大手,直接掐上了他的喉嚨,驚得他連忙辯白,“宋大人息怒啊,是皇上派奴才來通知宋大人的,奴才萬萬不敢妄言啊!”
宋紓餘五指一鬆,周春得了生機,好一通咳嗽!
“宋離!”
“誰?”
宋紓餘腥紅的眸子裡,翻騰著欲毀天滅地的殺氣,“我要見宋離!”
“是!”周春點頭如搗蒜,隨即又想起了什麼,趕緊稟道:“對了宋大人,太後娘娘說,穆師爺提議,三日後,在皇城門外,同設公堂和喜堂,婚禮與公開審理宋大人殺人案同時進行!太後娘娘請皇上定奪,皇上遣奴才來問問宋大人的意思。”
一口氣講完,周春已是滿頭大汗!
皇帝接到消息後,震驚了許久,思來想去,終究沒敢瞞著宋紓餘,以免到時宋紓餘毫無心理準備,失控瘋魔之下,當場掀桌,大開殺戒!
聞言,宋紓餘右手用力按在心口處,他拚命告誡自己,不能動怒,不能失智,他必須相信穆青澄,相信她對他的感情,可是巨大的不安和恐慌,仍然占據了他的心,令他恨不得即刻離開刑部,殺入中山王府!
“宋大人,您還好吧?要不要請太醫給您瞧瞧身子?”周春見狀,憂心道。
宋紓餘緩了半晌,才終於冷靜下來,他搖了搖頭,“我沒事兒。既是穆師爺的提議,那便請皇上準奏吧。周公公,請你告訴皇上,穆師爺心計了得,不會無緣無故做出如此安排,我這邊,會儘量配合她,做好萬全的準備。”
“是,奴才記下了。奴才馬上派人去找宋離,請宋大人耐心等候。”周春行了一禮,告退而去。
宋紓餘坐回椅子上,想要喝碗茶,潤潤乾澀的喉嚨,可手指一抖,直接將茶壺摔在了地上。
他應該,沒有猜錯她的用意吧?
就算她變了心,可她同陸詢還有婚約呢,總不可能連陸詢也拋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