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孩子顧不上,反倒先操心起彆人家的孩子來了。
趙瓔珞言語間透著幾分不客氣,“你們這位將軍看不清事,瞧著沒什麼前途,要不考慮換個上司?”
兩人位卑職低,改換門庭沒多少心理負擔。
上位者表現出來的喜惡都有指向,吳越疼愛女兒不假,但以他的謹慎,絕不可能接受幽州大營的示好。
畢竟他和江南大營、並州大營並肩作戰,有過命的交情。
幾方友達以上,盟友未滿,但在政治上,能被認定是個靠譜的人,已是極高的評價。
手裡拽著四大營的一半,吳越怎麼可能再偏向幽州大營。他終究不是吳嶺,沒有那麼高的威望,先守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才是最要緊的。
何況他現在正準備燒幽州大營的冷灶——扶持盧照。
一朝天子一朝臣,不論現今幽州大營將官過去和盧家關係如何,但能來長安的,必定是現任主將的心腹之人。
隻是這些彎彎繞繞,趙瓔珞並不打算向這二人透露太多。
趙瓔珞的語氣太過篤定,以至於二人連反駁的勇氣都沒有。
他們尚未在官場與上司生出同氣連枝心思,隻是不清楚趙瓔珞的判斷從何而來。
結合她若有若無的南衙背景,想來有些根由,隻是不曾往政治方向考慮。
王永康好奇道:“難道王爺對小郡主的身世心懷芥蒂?”
人人皆知,牛家是叛臣,寶檀奴身上流淌著叛臣的血脈。
趙瓔珞疑惑道:“你們聽到什麼說法了?”
趙嘉佑連忙擺手否認,“沒有。”
王永康尷尬地解釋,“事情是這樣的嘛!”
趙瓔珞意有所指道:“小娘子近來喜歡花草,杜孺人特地吩咐下人整修庭院,種滿各式花草,供她賞玩。”
“賞玩”是裝裱的說法,實際上就是辣手摧花。
以時下風俗,子女血脈從父不從母。
隻要吳越認這個女兒,那寶檀奴就是他的嫡長女,是尊貴的皇家郡主。
吳越出了天價“帶娃費”,杜和兒自然隻有儘心儘力的份,好在她隻需動動嘴皮子,餘下的瑣事自有仆從打理。
王永康不評價河間王府“慣”孩子的行為,另辟蹊徑道:“不然送些奇花異草?”
趙瓔珞提醒道:“拘、那、夷!”
富貴如河間王府,珍珠如土金如鐵。即便如此,杜和兒都隻敢種些常見花草給寶檀奴“禍害”,並非小氣,而是為了安全考慮。
畢竟孩童不知輕重,保不準什麼時候想嘗嘗鹹淡。
無毒,才是重中之重。
兩人雖不曾見過拘那夷的實體,但都聽聞過它的威名。
天底下與拘那夷親密接觸過的兩大群體——長安國子監學生、草原牧民。
“實戰”效果驚人,戰功卓著。
萬一送去的花草有不知名的效果,反倒惹禍上身。
王永康趕忙道謝,“多謝妹妹指點。”
這聲“妹妹”,他叫的可比趙嘉佑順口多了。
趙瓔珞不悅地撇清關係,“少來這套!”
問道:“上司有沒有說過,若此事辦得不妥,就讓你們引咎辭官?”
趙嘉佑說道:“沒有。”
趙瓔珞輕哼一聲,“偷奸耍滑、虛應故事,這等本事還用得著人教嗎?”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一定完不成的事,就不要打包票,免得最後連累自己。
王永康到底機靈一些,立刻拽上趙嘉佑,說道:“多謝趙娘子指點,我們這就去西市轉一轉。”
趙瓔珞輕輕擺手,語氣冷淡,“慢走不送。”
走得遠了,王永康吩咐親隨調頭回去取馬。
趙嘉佑心底沒主意,“王五,我們怎麼辦?”
他們原先找過一些相熟的長安將官打聽過,比如穆博容。得到的答案大同小異,誰知道一個話都說不明白的孩子喜歡什麼!
不過想走這條“差異化競爭”路子的人並不少,畢竟吳越那死像,誰也不知道他中意什麼,但他疼愛女兒卻是不爭的事實。
這是最為穩妥的“安全牌”。
王永康沉聲道:“去東西市找個首飾鋪子,挑些紋樣新穎的項圈、平安鎖。”
普普通通的隨大流選擇,免得他們勞心勞力,誇下海口給上司莫大期待,最後卻竹籃打水一場空,反受了遷怒。
趙瓔珞的話雖然沒頭沒尾,但他們搭不上左禦衛長史的關係,更遑論知曉關門過日子的河間王府秘聞。
王永康猜測,恐怕是因為趙嘉佑一見人掉頭就走,撇清關係的舉動,這才讓趙瓔珞放下戒心,願意提點他們一番。
趙瓔珞回到辦公室,將剛才的見聞精煉一番,對祝明月說出。
末了,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懊惱道:“我該多確認一下,究竟是他們上司一人之意,還是幽州大營的態度?”
祝明月輕描淡寫道:“沒那麼重要。”
總之禮物送出去,就打上了幽州大營的烙印。願意費心思,而不是以“不得罪”為宗旨,隨大流送禮,本身就是一種態度。
果然,人到了高處,周圍都是好人。
連沒打過交道的幽州大營,都要上趕著討好。
希望他們看見大變活人的盧照,也能如此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