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灑落大地,吳越從一夜的安眠中醒來,精神煥發。
他仔細打量著麵前的靳華清,怎麼會覺得一個以扮庸脂俗粉為樂的人,有底線呢?
不過到底是立功了,些許細枝末節,無需過分深究。
這一切,都不重要!勝利最重要。
至於昨晚一直縈繞在段曉棠的心頭,壓得她幾乎半夜未眠的事。
吳越輕飄飄地一句話,便決定了那些人的命運。“既然他們不肯改過自新,那便格殺勿論!”
無需再深究他們在匪寨中是否犯下切實惡行,一旦落草為寇,那就沒得商量了。
當初考慮到三州疲敝的現實條件,給了他們重新做人的機會。
有些事可一不可二,既然不肯做良民,那就隻能做鬼了!
南衙的刀鋒,一如既往地鋒利無比,閃爍著令人心悸的寒芒。
對於吳越這個可能大開殺戒的決定,諸將以沉默表示無聲的認同與支持。
那些數量龐大的俘虜,曾經差點壓垮兩衛。如今,他們不僅要攜帶數量更多的俘虜,而且這些俘虜還是凶殘成性的突厥人,危險係數無疑更高。
放下屠刀,未必就能立地成佛。有的人會成為任人宰割的魚肉,有的因為不甘,重又執刀,繼續他們的罪惡之路。
唯有懲前毖後,方能確保長命久安。
莊旭環手抱胸,提議道:“經過三州故地之時,需得向當地官員打聽一二,亂兵俘虜落草為寇的情況如何?”
這些人當初都被登記造冊,打散後分配到各地。隻要派出胥吏到村中查驗,看看人是否還在,便能大致統計得七七八八。
下落不明者,對當地治安而言,是一個極大的不穩定因素。
想必地方官員不會為了一點可有可無的政績裝裱,將自身安全置於危險環境中。
想當年,三州民亂之時,死傷的官吏不計其數。有的人是自作自受,有的卻是受了池魚之殃,白白做了刀下亡魂。
刀架在脖子上時,除了真小人,哪個會承認是罪有應得,各個都說自己冤枉。
於是,在大軍拔營出發之前,項誌勇步伐沉穩地引領著數位隨行人員,徑直來到了俘虜營前。
這片被晨光輕輕拂過的土地上,聚集著一群或許連彼此語言都無法溝通的突厥俘虜。他們麵麵相覷,眼神中滿是對眼前這突如其來的、略顯紛亂場麵的困惑與不解。
在南衙一眾將官的森嚴陣列前,赫然押解著三個被五花大綁,塞著破布堵嘴的落魄漢子。他們的神情中透露出極度的驚恐,臉色蒼白得如同冬日裡最後一張殘雪,身體更是不由自主地顫抖著,仿佛寒風中的枯葉,隨時可能飄落。
在他們身後,幾名被臨時征召而來的突厥俘虜正笨拙地揮舞著鋤頭,挖掘著未知的深坑,卻不清楚接下來將要發生什麼。
項誌勇挺直了胸膛,高聲同對麵的俘虜,周遭的軍士,宣布道:“這三人此前曾是三州亂兵,上天有好生之德,許他們改過自新,入籍為民。”
“但三人冥頑不靈,不思悔過,落草為寇,為禍一方。”
“今日,奉王爺之命,明正典刑,以儆效尤,殺無赦!”
隨著項誌勇的話音落下,三名身經百戰的行刑軍士大步流星地向前邁出,隻見他們手起刀落,動作乾淨利落,幾乎在同一瞬間,三顆鮮活的頭顱便高高飛起,隨後無力地滾落在塵埃之中,為這片土地平添了幾分悲壯與肅殺之氣。
緊接著,幾名軍士上前將屍身和頭顱扔進了剛挖好的大坑中。他們抬手示意俘虜們將浮土填進去掩埋。
那些突厥人對於墳塋的熟悉程度並不高,最後堆出來的東西,壓根看不出是個墳墓的模樣。畢竟,那裡埋了三具屍體,隻比地麵略高一些而已。
相娑羅抓住機會,同俘虜們宣講,懺悔和改過的重要性。若一意孤行,不僅會身首異處,死後也難得安寧,將永墜無間地獄。
曾經犯過錯沒有關係,不要灰心絕望。大吳會給予他們改正的機會。
隻要你們願意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從此踏實做人,勤勞做事,用實際行動來證明自己的改變,那麼,那些無休無止的遷徙、貴人的無情鞭打,都將成為過去式。
你們將在這片土地上找到歸屬感,收獲尊嚴與自由。
等到壽終正寢之時,必然往生極樂世界,那裡沒有痛苦,沒有悲傷,隻有永恒的寧靜與喜悅。而你們的下一世富貴吉祥,榮祿加身。
另一頭,溫茂瑞找上項誌勇,說道:“甄彆俘虜營出身的土匪時,幫我留意一個人。”
歸途剿匪這種好事,不是人人都能輪到的。
除了主動請纓,熱衷於扮庸脂俗粉釣魚的靳華清,以及一部分軍功上差一截的將官。大多數人都沒有這樣的機會。
溫茂瑞大概率是作為後備的支援力量,論情況了解程度,自然不如活躍在一線的項誌勇。
項誌勇不禁心生疑惑,問道:“誰?”
溫茂瑞說道:“原先文城俘虜營裡,有一個出挑的小隊長,姓湯,原是個郡兵小頭目。身邊帶著一個心心念念想留在俘虜營的小孩。”
經溫茂瑞這麼一描述,項誌勇立刻有了印象,好奇地問道:“你打聽他作甚?”
溫茂瑞語氣篤定,“我總覺他心有不甘,不會老實過日子,說不定我們剛轉身離開,他就落草為寇了!”
項誌勇明白溫茂瑞並非在為那人求情,而是單純地想印證自己心中的猜測,滿足那份好奇心。
爽快地應道:“行!我會幫你留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