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成明的反應也好不到哪兒去,手中的小酒瓶幾乎脫手,搖搖欲墜。他連忙彎腰去撈,一邊急切地追問:“我、我沒聽錯吧?”
段曉棠當起了馮睿達的嘴替,斬釘截鐵地回應,“沒錯!”
範成明耳朵裡聽著段曉棠的聲音,眼睛卻一錯不錯地盯著馮睿達的臉。
你要是被灌了啞藥就眨眨眼!
範成明默數了好幾息,馮睿達隻是麵露不耐,卻並未提出任何異議。
範成明止住轉頭看屋外天色的衝動,心中暗自嘀咕,馮睿達是大方豁達的人嗎?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按捺不住好奇心,直接問道:“這到底怎麼回事?”
馮睿達的目光如刀,掃向門外徘徊的梁景春,後者見狀,識趣地退下,心中卻暗自激動,思索著如何向那些熟悉或不熟悉的同僚們,宣布這個足以令人瞠目結舌的消息。
段曉棠輕輕搖著扇子,示意範成明近前來,小聲同他解釋“純愛守護者”打造計劃。
範成明不懂什麼是“純愛”,但他知道有個詞叫喪事喜辦。
不就是為了保住麵子,打腫臉充胖子嗎?
隻要馮睿達能想通,眼下彆鬨得沸沸揚揚、被人抓住把柄就好。
段曉棠神情凝重,鄭重托付道:“範二,你會說話,待會記得多說點。”
範成明爽快地應承下來,“沒問題。”
他又不是多有下限的人,這種好玩的事怎麼能不摻和一把呢!
不一會兒,孫安豐拿著一張泛黃的紙頁從簾子後出來,衝著眾人微微頷首,“已經寫好了!”
他隻需稍加引導,輕而易舉地就讓沒多少“見識”的酈德海寫下詩文。
若非先前私情已然被揭露,這詩文妥妥的就是呈堂證供。
段曉棠問道:“怎麼樣?”
孫安豐隻給出一個字的評價:“酸!”
一個以寫酸詩著稱的人,評價彆人的詩酸,想來水平相當的一般。
能否感動他人姑且不論,反正他自己肯定是被感動了。用來糊弄學問不深的武將,綽綽有餘。
段曉棠伸出手,“我看看。”
孫安豐將記載詩文的紙張遞過來。
廊下憐花隱,園中畏葉明。不辭逢絮亂,隻為赴伊行。
好在沒有更香豔的描寫,否則非把馮睿達刺激得暴跳如雷不可。
範成明隨意瞥了一眼,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不耐煩地催促道:“先把人帶上來,把事情辦了!”
說著,擼起袖子繼續道:“待會還得收拾那些小人。”
段曉棠這種人或許還會憐香惜玉、不忍殺生,但其他人此刻告狀,絕非為了兩條無足輕重的性命那麼簡單,純純是上眼藥使絆子。
劍指馮睿達,意在哪裡可就不知道了!
不遠處的廂房裡,一群將官用眼神互相詢問,究竟是梁景春的耳朵壞了,還是馮睿達的腦子壞了?
而正堂裡,眾人一番收拾後,重新見到那對腦子可能真的不好的年輕男女。
此刻屋裡隻有馮睿達和範成明兩人。
馮睿達實在說不來那些牙酸反胃的台詞,隻能由著範成明發揮。
範成明義正言辭地說道:“馮將軍口拙,這話我便替他說了。”
“秦家嫁女,馮將軍依禮納妾,先前著實不知你倆的前塵舊緣。”
總而言之,在這件事情上,馮睿達是個清清白白的純潔大男孩。
秦桑如低垂著頭,心中忐忑不安。她既埋怨家人當初強行拆散她和酈德海,又擔憂他們的安危。畢竟先前既要秦家退還聘金,又要砸了家門。
範成明翻起舊賬,“你倆做的實在不體麵,法理人情該如何處置,心裡想必都有數吧!”
此言一出,秦桑如和酈德海頓時麵色慘白,冷汗涔涔。
不是所有人都有條件去熟悉律法,對每一條律例都倒背如流。
市井坊間最熟悉的莫過於遊街、沉塘,說不定兩人還親眼見過類似的場景。
隻是他們從未想過,有一天“主角”會變成自己,隻覺得悔之晚矣。
範成明見把人“嚇”得差不多了,話鋒一轉,“不過馮將軍是性情中人,秦娘子平日侍奉儘心儘力,到底不忍你沒了下場。”
“先前種種威嚇,隻是為了驗證他對你是否真心,好在你不負他,他也不負你。”
“如今你二人且歸家去,好生過日子吧!”
秦桑如難以置信地抬起頭,目光怔怔地落在馮睿達的臉上。隻見他腮幫緊咬,仿佛在極力忍耐著什麼。
秦桑如過往隻覺得馮睿達身份顯赫、喜怒無常,在他麵前連大氣都不敢出。和酈德海濃情蜜意的時候,她做夢都想逃離這座宅邸,與他雙宿雙飛。
可如今出路就在眼前,秦桑如卻前所未有的迷茫起來。難道她誤會了馮睿達?他對自己難道是有情義的?
難道她真的要離開這座富麗堂皇的宅邸,放棄這錦衣玉食的生活?重新去過那種粗茶淡飯、茅草屋頂遮不住風雨的困窘生活嗎?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秦桑如的心中充滿了矛盾與掙紮。
一方麵,她對馮睿達的放手感到意外和感激。另一方麵,她又對即將失去的奢華生活感到不舍和惶恐。
酈德海則是一臉複雜地看著馮睿達和秦桑如,心中五味雜陳。
馮睿達淡然地看著這一切,仿佛是一個與自己無關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