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曉棠不禁問道:“你說還有什麼?”
李君璞有禮貌地抬眼向上看了一下,忍住沒翻白眼,說道:當然是為他的亡父正名。”是名是實也是孝。
他就知道段曉棠想不到這一層,一個連給父祖追封都能推出去的人,又怎麼能理解大吳“孝子”們的心思呢?
段曉棠冷嘶一聲,感慨道:“這有點麻煩了!”
但凡盧茂不是被吳杲瞎指揮拖累死的,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憑盧照在戰場上如此出色的表現,給他父親翻案簡直輕而易舉。
但現在問題的關鍵點卡在最高決策者吳杲身上,以段曉棠對他的了解,讓他承認自己的無能和失敗,比讓他死還難受。
李君璞感慨道:“說難也不難!”
“禍水東引”道:“要不,我們去問問?”
段曉棠果斷道:“行。”
兩人雷厲風行,說乾就乾,當即抬腳就往秦景和盧照的營帳走去。
通報之後,兩人走進營帳。
段曉棠開門見山,問道:“戰後你們怎麼考慮的,阿照還姓秦嗎?”
委婉了,但委婉得不多。
盧照聽到這話,先是呆愣了一瞬,隨後說道:“長安認識我的人很多。”
上次去長安,他雖然沒有像孫安世那樣,化身花蝴蝶,遊走於各方勢力之間。但見過、拜訪過的人也不少。
尤其是上次東征高句麗,許多隨禦駕去遼東的官員都見過他,瞞是瞞不住的。
段曉棠問道:“那你家的事兒是個什麼說法,我能不能幫上忙?”
盧照不曾想段曉棠特意前來,是為此事。示意陳黑去帳篷外守著,然後小聲道:“家裡的爵位暫時拿不回來,但王爺答應說服陛下,將我父親禮葬。”
吳越能做到也就這一步了,餘下的隻能等沒那麼忌諱的新君上位再說。
當初秦彤當機立斷,將盧茂的屍體和棺木拋在靈堂之上。
人死如燈滅,幽州不可能故意去折辱一具屍體,但身後事想要多體麵也不大可能。
活人更重要,但這件事對母子倆而言,一直都是一個心結。
段曉棠連自己的身後事都不在意,遑論彆人的。不過一個改葬而已,出點香燭紙錢,找些吹拉彈唱不就行了嗎?
疑惑道:“這很重要?”
李君璞見狀,不得不掰開來說,“代表陛下顧念舊情,過去的事兒翻篇了。”
盧茂獲得他應有的國公和幽州大營主將的葬禮規格,從此盧照就是清清白白的功臣子弟。
盧茂再冤枉也是兵敗,李軍玘不也差點被推出去砍了嗎?
不過這事也分人,楊守禮捅出那麼大簍子,依然榮華富貴加身。
說到底,不過是君王的一念之間。
皇帝可以寬宥不懂事的外甥,卻無法原諒辦砸事的臣子。
段曉棠摩挲著下巴,心裡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在葬禮上不出亂子就已經算是萬幸了。
答應道:“等回並州,我把範二拉來,讓他去拱一拱王爺,把你父親的葬禮拉到最頂格。”
河間王府這些年的經曆,沒人比吳越更懂裡頭的門道。
盧照拱手道:“那就多謝了!”
李君璞心底另有一重隱憂,“你回幽州主持葬禮嗎?”
盧照忙不迭地搖頭,當著知心朋友的麵,他沒必要說謊。“我不回去。”
他生於幽州長於幽州,但故鄉此時於他無異於龍潭虎穴。哪怕有皇命和秦景的保護,他也未必能全須全尾的歸來。
盧照有孝心,但沒必要拿自己的小命去賭。
他可是獨苗,金貴得很!
李君璞微微頷首,“那就好。”
亡父改葬這種大事,盧照真想避開有的是法子,隻是有些話不方便說出口罷了。
李君璞環手抱胸,自信滿滿地說:“盧家的爵位將來也未必沒法子要回來。”
秦景沉吟道:“阿照平安就是最好的,爵位之事往後慢慢籌謀便是。”
說不定將來盧照功勳卓著,爵位自然而然就回來了呢!
李君璞強調,“爵位很重要。”
馮家兄弟為什麼那麼橫,不就是因為他們有爵嗎?隻怪馮晟走得太早,沒能照顧到排行靠後的兩個外甥。
理論上盧照現在無法承爵的原因是,他沒有經過正式的請封世子手續。實際上,燕國公鎮守一方,盧照孤家寡人一個,拿什麼來承接爵位呢?哪怕加上秦景也不行。
李君璞沉思片刻,“不過燕國公的爵位,未必需要阿照慢慢積攢軍功。”
段曉棠疑惑不已,“有捷徑?”
李君璞一錘定音,“等哪天朝廷想要敲打幽州大營的時候,你家的爵位就回來了。”
比起在孫文宴領導下,相對聽話的江南大營,其他三營各有各的“脾氣”。
當然,江南大營表現得如此乖順,不是因為傳說中的南人軟弱,純屬自身實力不濟,沒辦法靠拳頭和刀劍說話。
如今盧照表現更加乖覺,比盧茂更徹底,因為他相當於直接投靠中央了。比起千裡外的草頭王,年輕人不是更容易掌控嗎?
李君璞繼續說道:“如今幽州大營的主將,封號是薊。”哪怕將來往上加封,到底比不得“燕”字。
段曉棠一向玩不來文字遊戲,“這有什麼區彆。”
事關自身利益,加之熟悉幽州地理,盧照研究得透透的,“薊是縣,郡縣時代歸屬漁陽郡管轄。”
同時代不可能存在兩個燕國公,但若是作為幽州主將的傳承倒也說得過去,偏偏是個“薊”字。
盧照擲地有聲道:“燕和薊都是周朝的封國,但燕國是七雄之一,薊國卻是為燕所滅。”差了不止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