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再閒話幾句,兄弟二人告辭離開。
段曉棠緩緩走到那張略顯破舊的桌子麵前,隨後坐下,木椅發出“吱呀”一聲輕響,在寂靜的營帳中格外清晰,隨後深吸一口氣,筆尖輕輕觸碰紙張,心聲落於紙上。
但筆下流淌出的並非尋常的文字,而是密密麻麻的字母。這些字母仿佛是她與小夥伴之間的神秘密碼,每一個都蘊含著獨特的意義,加密手段堪稱一流。
一點不耽擱時間,當天夜裡就送到陳彥方手裡,囑咐道:“麻煩幫我送回長安。”
陳彥方忍住拆信查看究竟的衝動,畢竟現在時機敏感,他心裡清楚,就算拆開也看不懂。
不是因為段曉棠的字,而是因為曾經有人見過信紙內容,知道段曉棠和她的小夥伴們通信偶爾會用密文。
工工整整的漢字,再配上一些歪歪扭扭的奇怪字符,旁人看如見天書,段曉棠閱讀起來毫無壓力,連所謂的密本都不需要對照。
段曉棠給出的解釋是,“女人總得有些私密。”
結果不僅祝明月給她的信是如此,連段曉棠的回信亦是如此。
男人也有私密?
陳彥方輕聲道:“段將軍放心。”
另一頭,秦景哥倆從段曉棠的營帳出來之後,溫茂瑞立刻帶著一班同僚湊了上去。
溫茂瑞臉上堆著笑,問道:“秦將軍,段將軍那邊怎麼回事?”
段曉棠那難看的臉色,他們實在不敢輕易湊上去,隻能將秦景推出來,希望強橫的武力,能讓段曉棠熱血上頭的時候冷靜下來。
事實也確實如此,他們在營帳外徘徊時,隻聽到盧照一驚一乍的聲音。
盧照沒好氣地說道:“彆瞎打聽了,不關你們的事。”
南衙軍隊長期駐紮在長安,諸多將官身後的關係錯綜複雜,盧照一時也拿捏不準,這件事要是流傳出去,到底會引發怎樣的後果。
所以他選擇閉口不言,至於他回去之後會不會偷著樂,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於是,長安齊王府的風波,第一天隻有南衙諸衛幾個高層心腹知曉。
但到了第二天,就傳得沸沸揚揚。
底層軍士說不定連皇帝是誰都分不清楚,但有誌於往上走的將官們能不知道齊王是哪路神仙嗎?
這消息不是南衙方麵透露出去,而是從並州大營傳來的。
兩邊雖說隔著幾十裡路,還有門戶之彆,但八卦和風一樣暢通無阻。
不是並州大營高層沒有政治敏感度,而是因為地方大營性質相對獨立,客觀上來說,除了皇位更迭和起兵謀反這類大事之外,他們其實並不需要在意皇位上的人是誰。
但白雋的身世經曆,就注定他不可能隔岸觀火。白秀然的婚姻,就是他下注的一種體現。
當然,還有另一重更重要的原因。
往日白湛過來多是蹭飯,行軍途中也不會多講究,席地而坐是常有的事。
可這會兒,白湛坐在剛搭起來的簡易行軍帳中,捂著胸口,繪聲繪色地說道:“父親,差一點就吃下去了!”
是的,沒錯,白雋手上就有天水趙氏出品的安神鉛丹。
白湛此行,正是拿來讓姚壯憲辨認的。
白雋定然有貼身的大夫照料,但論水平,肯定比不上正經的太醫。
姚壯憲微微弓著身子,兩根手指小心翼翼地夾著一顆黑中帶褐的藥丸,目光緊緊地鎖定在藥丸上,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謹慎與認真。
為了能更準確地辨認,姚壯憲時不時地輕輕挪動一下手指的位置,調整著藥丸的角度,試圖從不同的側麵去觀察它的色澤、質地和形狀。
過了一會兒,姚壯憲終於微微直起身子,臉上露出了一種篤定的神色。緩緩開口,語氣堅定地說道:“沒錯,就是天水趙氏的安神丹。”
白湛有些緊張地掙紮著問道:“姚太醫,你看這丹藥裡頭是否含鉛?”
安神丹本身沒錯,但要是加了鉛,那可就是大錯特錯了。
姚壯憲將安神丹放回藥瓶之中,拱手道:“白二公子,下官擅長的是金瘡科。”太醫署鄙視鏈的最底層。
需要充場麵的時候,姚壯憲就是太醫;到了該規避責任的時候,他就隻是個什麼都不懂的瘍醫。
吳越沒想到僅隔一日就是見到傳說中的“當世丹”,用好奇的語氣問道:“梁國公從何得來此物?”
當然另有一二分原因,則是天水趙氏的招牌眼下太過“響亮”,想借此揣測一下白雋的傾向。
白湛臉上露出與他年紀不相符的哀怨之色,說道:“這安神丹原是裴叔父特意從彆處得來,贈給父親用以安神定心的。”
特意強調一句,“裴叔父也是好意。”
作為醫學愛好者的之一,裴續通曉醫術,但要說精通,肯定談不上。
白雋遠行並州,加之即將麵臨大戰,壓力之大可想而知。
天水趙氏傳承千年,出品的丹藥自然有品質保證,誰能想到它竟然有毒呢!
裴續自然是把它當好東西送給好狐狗的,哪知道……幸好,白雋沒吃,否則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