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3章(1 / 1)

論交情肯定沒有多深,隻是做過一場生意。但人和人之間的關係,不就是這麼處出來的嗎!

這已經是林婉婉絞儘腦汁,能想到的,最能和封州產生關聯的人了。能千裡迢迢將藥材從嶺南運來長安,想必在當地也有幾分勢力。

林婉婉原本想的是請玄靈幫忙,宗教人士人脈廣博,可誰能想到,嶺南是個大地理名詞,玄靈過去修行的地界,距離封州好幾百裡路,那是許多人窮極一生都無法走到的地方。

林婉婉:“往後若是時機合適,說不定能往長安帶平安信。”

她知道齊家過往隻為皇親國戚診治,不清楚民間醫者混飯吃的本事。

勸道:“你們父子二人俱通醫術,這是一門實用的本事。”

苦口婆心道:“往後彆端著醫官的架子,嶺南有許多中原不曾見的藥材和疾病,多給人瞧瞧身體,與人為善,或許能改變自身境遇。”

從來不會有人嫌棄,自己有一個醫生朋友,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派上用場。

能做大夫,總比在流放地服苦役強得多。

齊家父子要是活絡些,嶺南天高皇帝遠,長安的旨意,還真未必能管得到他們。

齊和昶臉上肌肉顫動兩下,明白林婉婉說的都是至理名言。由衷道:“多謝林娘子指教。”

待林婉婉回到小院,趙瓔珞見她一身疲憊的模樣,問道:“都說了?”

林婉婉點了點頭,“嗯。”

齊家父子隻要腦子能拐過彎,放下架子,抵達封州後,日子總不會太差。

林婉婉遞出來一頁紙,祝明月抬頭問道:“這是什麼?”

林婉婉:“齊大郎的墓誌銘。”

她給了齊家兩份文書,齊家還了她一頁紙。

祝明月疑惑道:“這件事居然有人敢寫!”

齊家的禍事,無論如何裝裱,都無法掩飾皇家露出的獠牙。

林婉婉冷笑一聲,“想寫的人多著呢!”

此時的人遠沒有後世那般畏懼皇權,平日裡明裡暗裡看老吳家不爽的大有人在。

這麼具有“戲劇性”的事件,不寫一筆,實在對不住自幼寫文的筆。

齊和昶挑挑揀揀,這才選定一個文筆好,脾氣又硬的。

祝明月伸手接過,仔細閱讀上麵的文字。

公諱廣白,長安誕養。幼稟異賦,才俊昭彰。誌在懸壺,德馨名揚。

……

建業十一年夏,皇孫染毒。齊王愔遍索長安諸醫,公遭冤誅。真相既白,鉛毒源出趙氏安神丹。

公冤未雪,含恨九土。皇孫毒重,終赴冥途。

帝不念公冤,以失察之罪,流放公父,遠至嶺南。公弟儘孝,隨侍身旁。妹孤,依師林娘。妻兒歸許,天各一方。

英才早逝,痛斷肝腸,家國之殤,嗚呼哀哉!

文人的春秋筆法是慣用手段,在祝明月這半個當事人的眼中,這墓誌銘竟然是如實地將前因後果一一道明。

齊廣白身死之後,緊跟著是吳穆的死亡。這怎麼不算一種天道昭昭,報應不爽呢!

最後的“家國之殤”,哭的到底是無辜枉死的醫學天才,還是暴虐的皇室成員?

一生都在做閱讀理解的炎黃子孫,怕是也難以說清。

好在這一份揭露鉛丹慘案的墓誌銘,終將跟隨墓主人,一起被黃土掩埋,眼下並不會給齊家招來禍患。

祝明月看過之後,就將這頁紙張在燭火上點燃,隨後扔進火盆裡,看著它化為灰燼。但齊廣白墓室裡那一麵石碑並不會因此消失。

齊和昶出發的前一日,齊蔓菁在表叔表嬸的陪伴下,將簡單的行李搬進了小院。齊家父子的馬車停在巷子口,並沒有進來。

林婉婉先帶著三人參觀小院內外,說道:“蔓菁的房間在西廂,隔壁是家裡的藥房。這些都是杜家伯母幫忙布置的,她家是蔓菁的師姐,就住在西院。”

齊蔓菁的表嬸孟淑穆連連點頭,客氣道:“林娘子你費心了,這已經很好了。”

小院的條件定然比不上齊府,但以齊蔓菁如今寄人籬下的情況,能有這般待遇,已經相當不錯了。

林婉婉攬住齊蔓菁的肩膀,“今天先把東西歸置好,待會我帶你去西院認認門,往後你們師姐妹倆一起玩。”

“今晚你依舊回家裡住著,明天給你準備了一場接風宴。”

齊蔓菁低垂著腦袋,悶聲道:“嗯。”

無論冬夏,遠行都是一場煎熬,但非得選一個的話,還是夏天稍好一些。隻要早出晚行,避開日頭最烈的時候,倒也沒那麼煎熬。

從容了半輩子的齊和昶,此刻無比落魄。按照朝廷的法度,犯人流放都將脖套枷鎖,靠雙足走去流放地。

城門口一群齊家故舊在此地送行,齊家父子倆一一道彆。

林婉婉走到押送的差役旁邊,小聲道:“差頭,這枷鎖何時能解開?”

林婉婉先前通過京兆府王差頭的關係,同人打過招呼。

差頭麵露為難之色:“林娘子,這畢竟是長安城外。”一點也不避諱地說道:“得做做樣子。”

底層吏員不懂聖心如何,光知道此次押送的是一名太醫。壞事的根由則是前一陣子鬨的沸沸揚揚的鉛丹案。

皇帝死了孫子,這太醫沒了兒子,本該惺惺相惜,結果怒從膽邊生,把人當了替罪羊、出氣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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