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此一劫,雙方的關係反倒融洽幾分,紅白事向來沒有門檻,大家同生死共患難一場,死難的醫者,無論過往在何處任職,說到底都是同行。
林婉婉想到這裡,不禁歎了口氣。明天她也不得休息,還要上門去吊唁那些罹難的太醫和大夫,少說五六戶人家。
杜若昭靠近林婉婉身邊坐著,小聲說道:“今日蔓菁把我們帶去她家書房,讓幫忙抄寫醫書。”
特意強調了一句,“全部是孤本、珍本。”
林婉婉眉頭微微擰起,心中暗忖,這顯然比先前對外說的整理醫書說法更深了一層。
齊家幾代人傳承,又一直在天底下醫學資源最豐富的太醫署任職,積累下來的資源肯定不在少數。
林婉婉以前就聽說,有的民間大夫為了獲取皇宮裡豐富的醫學資料,特意去太醫署任職,等把東西都學完了,便立刻辭職。
天底下沒有餓死廚子的道理,齊家傍著太醫署這棵大樹,家中的藏書和資源可想而知。
林婉婉問道:“隻你們抄嗎?”
杜若昭沉吟片刻,慎重說道:“還有一些齊家至交家的子弟。”
有文化、通藥理、身家清白信得過,幾個條件綜合疊加下來,滿長安也找不出多少人。
林婉婉心中一窒,認真地交代道:“那你們可得抄仔細些,這些都是珍貴的醫書,容不得半點差錯。”
杜若昭:“這是自然,抄完一卷,我們還要互相檢查呢!”
說著,臉上露出幾分難色,“隻是有些藥書上,畫著藥材的圖樣,我們都不會畫畫,隻能空在那兒,等會畫的人來描繪。”
林婉婉隨口說道:“是有點難為你們了。”
她自己隻會畫人體解剖圖,若用毛筆畫草藥,效果估計和段曉棠的字差不多。
杜喬曾說過,顏料價格昂貴,繪畫是富貴人家才能學的本事。要是換做尋常水墨畫,應該不難吧?
林婉婉摸著下巴琢磨,畫到用時,甚至希望徒弟們彆那麼有繪畫的天賦,什麼抽象的、印象的、沒骨牡丹的……統統彆來,老老實實畫花花草草就行。
待杜若昭離開之後,林婉婉將齊家的異常表現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祝明月,詢問道:“你覺得是什麼意思?”
她畢竟不曾在太醫院任職,未必通曉其中的遊戲規則。
祝明月沉思片刻,緩緩說道:“做最壞的打算,儘最大的努力,爭取最好的結果。”
林婉婉驚訝道:“最壞的打算!”
心中疑惑,不禁問道,“會是什麼?”
祝明月反問道:“你覺得呢?”
林婉婉思慮良久,緩緩說道:“齊家退出太醫院!”
皺著眉頭分析道,“失去醫官身份的庇護,家中藏有那麼多醫書,無異於鬨市抱金,很容易招來禍端。”
齊和昶最為看重的繼承人不幸遇害,這對齊家而言,無疑是沉重的打擊,齊家的醫術傳承岌岌可危,麵臨著斷代的嚴峻風險。
齊白斂和齊蔓菁兄妹倆與齊廣白相比,在醫學稟賦方麵稍顯遜色,想要扛起齊家醫術傳承的大旗,難度著實不小。
祝明月聽聞林婉婉對齊家未來的擔憂後,輕輕地嗤笑一聲,笑容裡帶著幾分對林婉婉單純想法的調侃。“天真!”
林婉婉滿臉疑惑,不解地問道:“倒黴遇上醫鬨,把鐵飯搞掉,還不夠嗎!”
祝明月微微聳了聳肩,語氣中透著幾分不屑,仿佛在嘲笑林婉婉把事情想得過於簡單,反問道:“你以為這是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