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死人,怎麼可能派遣仆役去外地置產。
至此,一樁簡單的狐假虎威風的民間財產糾紛,變成了鬼故事。
白旻猛拍桌案,義憤填膺道:“偽冒士族,蒙騙百姓。古縣令,請你畫影圖形,發下海捕文書,一定要將這些賊子處以極刑!”
古陽華見白旻不顧修養,氣急敗壞的模樣,不像是裝出來的。但這的確符合他往日重門第的行事方式。
真正讓白旻破防的是,騙子假借滎陽鄭氏的名義,還扯上了白家的虎皮。百姓受騙,並不在他的關心範圍內。
難道他們真的碰上了一場精心策劃的高級仙人跳,將大吳兩大豪門世家玩弄於股掌之中?
古陽華一手拄拐,一手握著紅薯藤,實在沒有空手,隻能低頭表達恭敬,應道:“是。”
白旻指了指紅薯,“此物侵占多少良田?”
古陽華:“並無良田。”
白旻驚訝道:“不用良田,那如何種植?”
古陽華:“酒肆管事吃裡扒外,敷衍了事,隨意將種苗撒在邊角地方,不曾管過它的長勢。”
白旻痛心疾首,“百姓哪怕蒙昧,也是種田的老把式,怎會不知好田地才能結出好果子的道理。”
歎息一聲,“全叫錢帛迷了眼!”
古陽華頭越來越低,“每家每戶侵占的土地不多,也就一兩分的樣子。”
“隻是種的人家多了,酒肆本錢不夠,這才隻能跑路。”
這是他審問農戶和鄰裡得來的結論,還沒來得及實地查看。
自古皇權不下鄉,但督促春耕是親民官最大的職責。
真正開始春耕的時候,古陽華的腿傷了,更不可能下鄉了。
白旻的聲音稍微緩和了一些,“一兩分貧瘠土地倒也不是大事。”吃不飽肚子,也餓不死人。
嫌棄地指著紅薯說道:“此物我略有耳聞,釀酒無妨,卻是微毒,多食易燒心。還望古縣令與百姓宣導一二。”
他不通醫理,卻能憑空斷定一樣東西是否具有毒性。
角落裡杜喬眼睛一亮,比酒材更讓人放棄探究欲望的是毒材。
以前怎麼沒想到呢!
白旻總不能承認,這是拘那夷帶來的靈感。
他沒有一句假話,紅薯吃多了的確有燒心之感。但話說回來,糧食吃多了還會撐死人呢!
事情就這麼“圓滿”解決了,受損最大的是白家和鄭氏的名聲。升鬥小民房前屋後幾隴綠葉,並不會影響大局。
恰在此時,親隨從懷中取出一封信,說道:“這是長安三娘子的來信,因為信使路上急病,故而耽擱了些許時日。”
白旻正是焦頭爛額的時候,本想著能從姊妹的溫言軟語中得到些許安慰,便當著眾人的麵拆開了信
誰知道,他越看臉色越難看,最後長歎一聲,“這叫我如何是好?”
古陽華:“白大公子,可是長安生變?”
白旻搖了搖頭,“長安長治久安,是我的家事。”
白旻本不欲多言,但這會也想尋人出個主意,緩緩說道:“地瓜燒是我家三娘友人的產業,她來信質問我,為何坐視旁人侵占?”
先前所有人都以為是滎陽鄭氏的產業,換言之,就是白秀然以為哥嫂在背後搞小動作,離間她和朋友的感情。
稍有不慎,就可能演變成姑嫂之間的矛盾。
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地瓜燒背後的東家是何人。但白秀然既然肯出這個頭,就說明她和這位友人交情不淺。
清官難斷家務事,滿廳堂的官員們,不管自身是否清正廉潔,出於明哲保身的目的,都沒人打算摻和進白家兄妹的爭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