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留瞪大眼睛,頭一次聽到如此特立獨行的要求。
孫無咎一點沒有在對方清澈的眼神中,感受到自己的肮臟。
在他看來,現在談和,是為了下次再戰,玄學手段該用就得用!
薛留無助地向一群人中,最熟悉的孫安豐尋求幫助。
孫安豐先感慨一番孫無咎手段之毒辣,隨即問道:“會嗎?”
薛留搖了搖頭,老實說:“不會。”
他隻是個半吊子道士,勘吉地尚且隻是入門,遑論逞凶。
薛留:“何況這種事,一般都得要當事人的生辰八字。”
草原上有沒有這個講究都是未知數。
孫無咎的如意妙計就此落空,轉頭就和白湛吐槽,薛留專業水平堪憂。
白湛回一句,“他若真是超凡入聖,薛大將軍得急死。”
最後選定會盟地點,就在七寶香輦以北數百步,不知是否冥冥中早已注定。
接下來就該專業的土木人士登場,一隊軍士扛著鋤頭登場,除地為壇?。
將選定的地方清理出一塊平地,從遠處運來泥土,將它搭成一個高台模樣。
薩彥在旁邊靜靜地觀察,草原上通常是選用一塊現成的丘陵高地,哪像漢人這般大費周章。
他更眼熱的是軍士手中的鋤頭,大吳皇帝不許交市,更不許鐵器外流。
草原上雖有鐵礦,但他們的冶鐵技術始終進步不大。
前些年因為元宏大“慷慨解囊”,突厥人的武器得以更新換代,但以突厥的修複能力,壓根趕不上它們折損的速度。
反觀漢人,擁有大量的鐵,不僅能製造兵器,還能用鐵打造許多突厥人用不上的器具,像鋤頭、鏟子,甚至是鍋。
傍晚時分,作為前方總負責人的範成達,終於看到了整個會盟流程的安排。
作為一個武將,他招降過(不論是否成功),但兩方勢力會盟,亦是頭一次接觸。
細細將所有條款閱讀過一遍,範成達隻有一條異議,“歃血為盟?”
孫無咎解釋,“突厥人的規矩是割臂取血,如今退一步,殺牲取血。”
他們當初可是用《孝經》據理力爭,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
範成達暗道以吳越的飲食習慣,恐怕連生血都忍受不得,更彆說讓他損傷肢體放血了。
他又不是那些沉迷花柳風月,靠飲鹿血酒強身的浪蕩子。
古時還有一個詞叫茹毛飲血呢!
範成達:“換成酒水如何?”
孫無咎瞟一眼在座的右武衛將官,麵露難色,“我們的酒,突厥人不敢喝;突厥的酒,我們大約也不敢喝!”
雙方都怕對方下毒。
生血雖然腥臭,但好在新鮮無毒。
段曉棠半點沒有遺臭萬年的自覺性,拘那夷製敵又不是她提出來的,她隻是負責驗收食用效果。
新鮮的血無毒,但寄生蟲呢?
隻能讓吳越事後補幾粒驅蟲藥,全當為國獻身了。
話都說到這份上,範成達哪怕是南衙第一猛將也無話可說,
無可奈何道:“那就這樣吧!”
誰叫漢人的食品信用,在草原上已經破產了呢!
誰能想到最終的苦果,會讓吳越來吞咽!
若隻是唇舌腸胃受點苦,就能換來敵軍成千上萬的死傷,那倒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劃算生意。
白智宸千算萬算,沒想到拘那夷事變,最終倒黴的是山西“無辜”的私鹽販子,以及並州大營可能持續數年乾癟的荷包。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窮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