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元正沉吟道:“全是西境的?”
段曉棠重重地點頭確認道:“是。”
難怪狄正青不認識了!
又一個新的疑問浮現在心頭,西境的部落為何會走在前麵?
按照常理,應該是對道路、地形更為熟悉的東境部落在前方開道才對。
經過一夜休整,重新恢複狀態的右武衛踏上歸程。
若隻看傷亡數字,或許會讓人誤以為這是一場大勝。
隻有呂元正知曉,半途遇上出來接應的孟章,他這顆心才算真正放下來。
這次的俘虜,不僅語言不通,而且精神狀態極其不穩定,隨時可能再次鬨出亂子。
呂元正率領幾位心腹將官,先行回營彙報,留下重兵在後頭押送俘虜和繳獲返程。
臨到傍晚時分,諸人終於回營。
帥帳內,火把熊熊燃燒,照亮了每個人的臉龐。
杜鬆瞧著呂元正的臉色實在不好,好心遞了一盞茶去,“先喝口茶,解解渴。”
呂元正顧不得這時候喝茶是否影響夜間安眠,“多謝。”一飲而儘。
吳越輕聲問道:“突厥人怎會營嘯?”
過往史書上,都無類似事件的記載。
當然,更有可能的是草原上的文字記載疏漏頗多,連這片草原上的過往政權細節都要依靠中原王朝的史書來旁證。
段曉棠將唐高卓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問出來的口供彙總潤色一番,細細說來。
先前端掉的突厥營盤,實際上是由三個西境部落組成。
他們本來隻要在西方欺負欺負毫無還手之力的西域小國,就能歡樂地載歌載舞。
孰料呼圖繼位大可汗後,就要將西境部落調往東境攻打大吳這個東方大國。
他們若不從命,王庭就要削減他們的草場。
草原上向來誰拳頭大誰說話管用,但王庭的命令一旦發出,就給了旁人“說話”的借口。
這些西境部落雖然心中不滿,但不敢公然違抗。更何況他們聽聞大吳富庶,有心來撈一筆。
部落的勇士趕著牛羊響應大可汗的征調,跨越千山萬水遠征,本以為是一曲勇氣與毅力的讚歌,困難卻接踵而至。
首先是他們的人口和牲畜不耐東方的水土。
十裡不同風,百裡不同俗。突厥西境和東境連語言都有些許差彆,遑論不會說話的牲畜。
他們的羊種和牧草都與東方不同,導致牲畜們水土不服、日漸消瘦。
按周水生這個半專業的人士的說法,這次戰役繳獲的羊,沒有先前繳獲的肥美。
這幫人養羊的水平不行。
對以養羊為生的突厥人來說,簡直是莫大的侮辱。
其次則是他們的內部矛盾。
呼圖為了方便管理,將幾個部落編為一個軍團,卻不知他們早就內部矛盾重重。
地理相近,不代表他們睦鄰友好。搶水、搶草場,不都是衝鄰居下手嗎?
在中原官場浸淫日久的人,輕易就能想到一個詞——製衡。
顯然呼圖作為一個草原蠻狄首領,沒有把這一套玩明白。
他隻是簡單地將幾個部落合在一起,卻沒有考慮到他們之間的內部矛盾可能影響戰鬥力。
把幾個炮仗捏在一起,卻忘了給他們安一個開關。什麼時候炸怎麼炸就由不得你的心意了。
這支西境聯合軍隊一路東行,除了從前的老矛盾之外,又添新仇——分贓不均。
他們沿路洗劫了幾個小部落,卻因此差點鬨到散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