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將不在乎身後事,不代表能容忍屍體被人隨意褻瀆。
時下除了凶殺案,誰會讓人驗屍。
不信任並州,還是懷疑最後守護在吳嶺身邊的範成達等人?
吳越不緊不慢道:“哥哥們皆是盛年而亡,父王也算不得長壽。”
“今日若不驗個明白,我一輩子想不開。”
絕不信吳嶺會因為舊傷複發而亡,他明明是那麼強悍的人……
段曉棠恍然想起,第一次見吳越時,他的坐騎當街發瘋。
以他多疑且謹慎的性格,家中接二連三有人喪命,定然會懷疑其中有貓膩。
隻是以前他沒有開棺驗屍的權利。
河間王府如今人丁凋零之象,很難全部強行歸納為意外,若真有人背後下黑手……
範成達拳頭緊握,眼中閃過一抹狠厲之色,“驗!”
若真有人暗害吳嶺,一定讓他十九族下地獄。
吳越沒有絲毫動容之色,“我知道林娘子師徒幾人兼任京兆府仵作,頗有心得。”
往旁邊讓一步,“請!”
若沒有吳越挑明,誰能想到活潑俏麗的林婉婉會做仵作活,她不是專職縫人接生麼。
林婉婉總不能說,沒有大體老師,隻是為了醫學教導的權宜之策。
原來吳越從請她來,就打定主意,一醫兩用。
活著,治病;
死了,驗屍。
精打細算。
既然死者家屬主動請求,那她也沒有意見。
吳越淡定道:“開棺!”
棺木隻是臨時“安置”,並沒有釘釘子。
範家兄弟倆一人抬棺頭一人抬棺尾,小心翼翼地將棺蓋緩緩揭開。
隨著棺蓋的移開,一股淡淡的防腐香氣撲鼻而來。
躺在棺內的吳嶺,身穿親王袞服頭戴王冠,身下墊著柔軟的錦被,手中緊握著那柄陪伴他征戰沙場的佩劍,靜靜地沉睡著,一如生前那般威嚴而冷峻。
林婉婉站在棺旁觀察片刻,遲疑道:“總不能讓我鑽進去驗吧!”
既然已經踏過了心理防線,其他的也不用多在乎,左右要換棺材。
吳越吩咐段曉棠:“出去守著。”
段曉棠不理解也隻能認了。
杜鬆陳鋒年事已高,隻能由陳彥方和範家兄弟,三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動手。
合力將吳嶺的遺體輕手輕腳地抬出棺外,放在兩張拚接好的桌案之上
因是私下作為,林婉婉詢問家屬意見,“需要驗屍文書嗎?”
吳越垂眸道:“口述即可。”
林婉婉:“麻煩將王爺的脈案取來,以待佐證。”
吳越點頭,陳彥方聽命離開。
林婉婉試探道:“一般這種情況,我們都建議親友回避。”
範成達沉聲道:“不必。”
吳嶺的衣裳當日是範成達親手換上的,今日又要親手解開。
繁複的衣飾被解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布滿密密麻麻傷口的胸膛,雖已愈合多年,疤痕依舊觸目驚心。
吳氏父子關係並不親密,加之身份限製,吳嶺從未在吳越麵前袒露過身體。
所以今日是吳越第一次直麵吳嶺身上的傷疤,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
林婉婉上前,姚南星從旁做輔助。
林婉婉儘量用公式化的口吻說道:“麵色微黃,雙目緊閉,身形略顯佝僂、消瘦,是長期傷病之態。”
林婉婉著重檢查舊傷複發的部位,詢問可能的知情人,“此處靠近心肺要害,當時是否反複紅腫、發熱,不時有膿液滲出?”
陳鋒直視道:“是。”
林婉婉:“病情惡化前,是否夜不能寐,舊傷處疼痛難忍?”
陳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