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南星參與過許多次驗屍,這次卻第一時間,不適地扭過頭回避。
她倆年紀應該差不多,一個淪落風塵變成一具屍體,一個卻是驗屍的仵作。
姚南星心頭暗笑自己偽善,姚家有根底有祖傳的技藝。再不濟也不會淪落風塵,何必物傷其類!
她們明明是兩個世界的人,一道坊門,便是一個扶搖直上,一個碾落成泥的區彆。但仍不禁憐惜起她的遭遇。
一條性命枉送於此。
林婉婉摒棄心中雜念,開始檢驗屍體。
從幾具屍體的情況來看,似乎隻是一起簡單的鬥毆擴大化事件,這些人不幸卷入其中,時運不濟,倒黴而已。
朱淑順等人將傷員處置完畢後,過來此處幫忙。
感謝國子監學子的“傾情讚助”,讓濟生堂在集中處理傷員上有豐富的經驗。
林婉婉:“傷情如何?”
朱淑順:“多是皮外傷,已經簡單處理過了。兩個斷了肋骨和腿的,讓去找其他大夫診治。”
林門對這類外傷,稱不上擅長。
幾人圍在屍體周邊,稱不上害怕,她們還見過人死在眼前呢。
林婉婉離開停屍房,脫下口罩,口述驗屍報告,由京兆府的書吏書寫成文,事情便了結了。
一行人收拾好工具和藥箱,魚貫離開。王差頭指揮人手入內,將一具具屍體蒙上白布抬出來,不知是要帶回京兆府衙門,還是送去城外亂葬崗。
擔架隊伍離開這座小院,周遭有花娘低聲的哭泣,想要衝出來,卻被身邊人緊緊拉住。
“如意,如意啊!”
林婉婉不知道三具女屍中哪個是如意,她所知道的,隻有死者甲、乙、丙。
一行人坐進馬車,踏向歸程。
經過東市外圍時,林婉婉忽然道:“我下去走走。”想曬曬太陽。
照理說她此時的狀態不該混入人群,但林婉婉止不住想做點什麼。
朱淑順:“師父,我陪你。”
林婉婉:“不用,我單獨走走,待會就回去。”這裡離濟生堂不遠。
林婉婉跳下馬車,散漫地行走在坊牆之間。
高高的兩道坊牆之間,夾著寬闊的道路,間或有行人往來。
稱不上喧囂,也說不上寂寥,剛剛好的程度。
林婉婉往常怕曬黑,專挑有陰影的地方走,今日偏偏走在陽光灑滿的地方,身上暖洋洋的。
就這樣甩著手,時而蹦蹦跳跳地向前,忽略掉周圍格格不入的人和背景,和從前在校園裡的模樣差不多。
大路朝天,誰又知道她是誰呢。
林婉婉低著頭,辨認地麵泥土和石頭之間的紋路,忽然往前那麼一跳,穩穩地落地。
再往前看,眼前出現一雙紅色繡花鞋!
紅色繡花鞋!!!
林婉婉被嚇得一個倒仰,雙手在半空中使勁揮舞,身體才得以保持平衡。
林婉婉驚魂稍定看清楚眼前人,殷鳴,周遭都是國子監的學生。
林婉婉驚魂未定,手還在不住揮舞,差點舞到對方麵前,趕忙收回來。她的手剛摸過屍體,還不止一具。
知道長安少年以打扮得花枝招展為榮,但你不能穿紅鞋子,鞋麵上還繡花,多嚇人呀!
林婉婉劫後餘生般拍著胸口,問道:“你們怎麼在這兒?”
殷鳴無所謂道:“在外頭玩夠了,回監內。”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自由得緊。
國子監挨著紅燈區平康坊,平康坊又挨著東市,說起來離得都不遠。
殷鳴見林婉婉一身男裝打扮,改了稱呼,“林大夫,也在這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