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喬進入臨時征用的帥帳,眼睛微微愣神。他不是沒見過段曉棠穿甲,卻是第一次見她戰時的模樣,甚至這已經算是戰後難得的休整時間。
沒帶頭盔,頭發團成一個矮髻,額前幾縷碎發落下,淩亂缺乏美感。膚色稱不上白皙,唇上微微有些乾皮……整個人剛毅而果敢,穩健而威嚴。
忘記她的性彆,隻知道麵前的是一位南征北戰的將軍,或許這就是她本該有的模樣。
段曉棠省去寒暄,“有事麼?”
杜喬氣定神閒道:“我打算留在太平縣,擔任太平縣尉。”先下手為強,為自己挑一條更適合的道路。
段曉棠眸光一沉,肅然道:“怎麼選了這個地方。”以世人的評價標準,太平縣算不得好位置。
杜喬微微一笑,“就當這個名字兆頭好吧!”
大吳州縣名字難道有兆頭不好的嗎!
杜喬仔細考慮過附近幾個州縣的優劣,論實力太平縣排不上號,但也有他地及不上的好處。比如地形氣候適合紅薯種植,比如本地沒有實力龐大的豪強士族……
段曉棠知道杜喬必然有他的理由,隻是不解,“怎麼選個縣尉呀!”
縣尉一項重要職責就是治安緝盜,杜喬的身體素質能在盜匪麵前逃脫就謝天謝地了,還緝盜呢。
如今百廢待興,官缺嚴重,明明可以選一個更偏文職的崗位。
杜喬心知段曉棠不大關心地方官階,解釋道:“以我的當前的品階,隻能任縣尉。”是他不想做縣令、主簿、縣丞麼,是做不了!
段曉棠:“玄玉他……”
杜喬:“他是京縣尉。”
段曉棠知道自己常識亟待補充,轉移話題道:“那些藤苗呢?”
杜喬:“在後頭,明日就到了。”
後麵還有一支輜重隊伍,前有段曉棠後有莊旭照顧,杜喬在行營勉強吃得開。他說要把段曉棠當念想的紅薯帶走,輜重隊伍看在兩位上司的麵子上,幫忙捎上了。
隻是莊旭有些奇怪,祝明月千裡迢迢給段曉棠送來的紅薯花,眼看見不到它開花結果釀酒,轉送給杜喬。杜喬偏偏要帶著這一堆充滿紀念意義的沉重東西赴任。
杜喬的解釋倒是無賴,“睹花思人,往後釀酒,何樂而不為。”
說起來環環相扣,但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不隨意乾涉他人的決定是成年人之間的界限,尤其杜喬這類很有主意的人。
段曉棠幫不上其他忙,隻能道:“目前太平縣內的民政由唐高卓負責,你們是老相識,待會找他便是。”
送杜喬到門口,沉聲道:“保重!”
杜喬回應道:“你也保重。”我們都該有光明的未來。
另一頭為表誠意,柳星淵柳琬共同上門拜訪兼安撫某位世叔,說起來他們之前並未見過,兩家沒多少利益乾係,不過是偶然認得柳嘉禎而已。
偏偏柳嘉禎想起這位數麵之交朋友的籍貫家世,秉承著不管有沒有棗打一杆子再說,欣然給他寫了一封招降信。
若不知根底的人隻看信上情真意切的文字,還以為他們有多深厚的情誼呢。
初知道有這麼一封信的時候,“世叔”都快罵死柳嘉禎了。他隻想在這個亂糟糟的世道裡保全性命和家業。苟了那麼久,兩衛能否攻打進來不知,但他馬上可能死在亂軍刀下。
哪知道城外的軍隊不講武德,說打就打。沒來及上刑場在牢裡晃一圈就被放出來,由此洗脫“汙名”,看來有些牢獄之災不是不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