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對羅小穀卻有幾句交待,“等安穩下來,再去學門手藝,木匠泥瓦匠,廚子也不錯,學到了總能傍身。”讀書識字對他而言,太遙遠。
羅小穀低著頭,聲音哽咽,“記住了。”
劉耿文:“去吧!”
勞改營裡可憐人很多,羅小穀總歸是他們能看見的,不隻是一個數字。
兩人抱著糧袋沉默地跟在寇嘉平身後,去縣衙入籍。
羅小穀忽然說道:“右武衛的飯食好吃!”
湯新霽低聲問道:“還有呢?”
羅小穀:“把我們當個人。”
心裡清楚他們的身份是俘虜,是犯人,雖然殺人如麻,但細枝末節上總能體會到,右武衛上下,是把他們當人看的。
寇嘉平聞言心緒萬千,戰亂讓消息傳遞不便,但這會他也聽聞,另一支右武衛軍隊同樣乾了殺俘之事。
寇嘉平:“你們若是領情,就不要白費他們一番苦心,回去好生種地,收一茬糧食。今年不收賦稅,好歹能混個溫飽。”
勞改營作亂是在段曉棠離開文城的第二日發生,此時她已近行營。
少說一半的兵力被抽調走,防備俘虜作亂,是每個將領必做的功課。
段曉棠和杜鬆武俊江一前一後回來,具體說來一個上午一個下午。
範成明懷疑,段曉棠之所以跑這麼快,就是怕被杜鬆追上,多挨一頓罵。武俊江的臉色比段曉棠差上些許,該是杜鬆罵的。
人既已到齊,該上正餐了。
連在行營中混天混日的河東賢良們,聽聞兩位煞神回來,說話都不自覺輕一點。
上次帥帳集議,嚴肅中帶著活潑,翁高陽還能自嘲一句“山豬”,今天隻有正襟危坐的份。
段曉棠武俊江兩位主角半跪在帳中間,薛、杜作為軍中官階最高的將領依次發言,把兩人噴了一個狗血淋頭。
杜鬆在路上已經演練過一回,受薛曲啟發,又找到一些新角度。
兩人全方位無死角的噴,讓吳越覺得他再說一句都是多餘。
吳越等兩位將軍泄了心中一口怒氣,不想再問兩個平時冷靜的人,怎麼做出腦子一熱的事情來,直接甩下幾封抄本,全是吳嶺在長安專門叫人抄寫快馬送來的。
皆是言辭犀利,角度新穎的貨色,那種跟在後頭鼓吹、老調重彈濫竽充數的吳嶺不屑於浪費筆墨。
段武兩人各自撿起一本,看他們乾的混賬事在長安撥弄起何種風雲。
段曉棠看了一會,抬起頭神情糾結。
薛曲看她臉有迷茫之色,心一軟,“知道錯了?”
段曉棠沉默半晌,“看不懂,他們一個個學問高深,用詞經典,不知道說的什麼意思。”
沒文化,彆人罵你都聽不懂,以及太有文化,罵人彆人也聽不懂。不知哪個更值得嘔血。
吳越眼一閉,他就知道是這樣。
武俊江將抄本放下,不打算再裝了,他其實也看不大明白。
其餘將官中倒有文化高深的,能參透其意,但總不能一字一句幫兩人翻譯,朝中那些大臣是怎麼罵他們的,尤其某些語句涉及人身攻擊。
範成明撿起最近的一本,翻開看前幾行,嘖嘖道:“上書者,安德縣公的叔父。”
安德縣公楊守禮,皇帝的親外甥。名為守禮,平日卻不拘小節得很,出入宮闈不禁。上次洛陽兵出征,皇帝讓外甥來鍍金。
楊守禮的位置和如今的吳越有些相似,若能扛起責任,就是名副其實的主帥;若扛不起來,就好好當一個鍍金的吉祥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