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隊伍繼續前進,林木漸稀。三個人綴在後頭,鳥鳴此起彼伏,一副生機勃勃的模樣。

林婉婉心裡一陣煩躁,寧要家裡的霾也不要這不知多少世紀的青山綠水。“我們究竟在一個什麼世界,真正的曆史、架空、半架空,甚至同人演義?”

祝明月:“有區彆嗎?”無論如何都是去國離家萬裡的異鄉人。

段曉棠歎氣,“希望這是一個科學的世界。”

林婉婉沒想到段曉棠竟是正史愛好者,說道:“記得那句名言麼,我從包裹中翻出史書一查,這曆史沒有年代,歪歪斜斜地每頁上都寫著“仁義道德”幾個字。仔細看了半天,才從字縫裡看出字來,滿本都寫著“吃人”兩個字。”

二十四朝史書可不隻是海清河晏風花雪月。

祝明月:“我們的曆史上從來沒有過建都長安的吳國。”她們在一個從沒出現過的時代。

段曉棠不知該喜還是該悲,古時有漢服華章八方來朝,亦有征戰不休黎民血淚,不要妄想自己就是人上人。

林婉婉失望,僅剩的先知手段都沒了,“如果是同人演義會怎樣?”

段曉棠:“穿越者大戰位麵之子,天選之子,剩下的驚奇場麵不乏一葦渡江,飛天遁地。”餘者皆炮灰,穿越女的傳統路線通常是給人做後宮。

世道如洪流,人命如草芥。從前求著太太產糧,現在隻怕太太腦洞太大。

穿越女的命也是命!

林婉婉挑眉,“老實說,你們醒來有沒有金手指,比如係統、空間。”

段曉棠恨不得拍拍林婉婉的腦袋,“想呢?夢裡都有!走一步看一步吧。”

再走遠一段,林婉婉又忍不住吐槽緩解緊張的神經。“早知有今日,我為什麼學醫呢,學醫救不了……”最後三個字被段曉棠突如其來的目光擋了回去。

段曉棠摸著鼻子,想說隻是條件反射,沒有任何覺得林婉婉不對的地方。隻得開口緩解氣氛,“其實我們學過有用的。”

林婉婉不解,“什麼,我不知道。”

祝明月心裡想翻白眼,“政治課本?”

段曉棠無奈,“真正的屠龍術。”空有寶刀在手卻無用武之地。

四周青山綠水靜悄悄,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

三個人同時望天,高三是一生中最智慧的時刻,而現在的我隻是一個庸碌的凡人,眼中全是清澈的愚蠢。

段曉棠:“如果能默寫出來,一代宗師妥妥的。”

林婉婉:“應該去考個公務員,至少現在還能記得一鱗半爪。”

土黃色的鄉間小路橫亙在眼前,充滿了文明的氣息。村村通水泥路尚且嫌棄不夠寬闊,如今竟想喜極而泣,審美降級的厲害。

一群劫後餘生之人相互扶攜走進白家營地,車轔轔馬蕭蕭人來人往,透著人間煙火的味道。

段曉棠蹲在河邊洗手,其餘人則順著白家人的指引圍坐在一片空地。

“我們終於逃出來了。”貞娘興奮地說著,她如今披頭散發,和祝明月林婉婉倒有幾分相似。

旁邊的姑娘看不過,折了一節光滑的樹枝給她。又遞給二人則被擺手拒絕,她們真的不知道怎麼用樹枝盤發。

貞娘一邊盤發一邊說著,“之前阿娘去廟裡求簽,簽文說我近日有生死大難,廟祝給了木簪讓日夜不得離身才能保得平安。剛剛要不是段郎君和那隻木簪,我真的會死。”

“段郎君呢?”

“河邊呢。”

林婉婉想要去叫段曉棠過來,被祝明月拉住,“讓她冷靜一會吧。”

段曉棠從下山就蹲在小河邊,隻是洗手早該了結。心裡大概過不去,從前連隻雞都未必殺過,陡然遇到生死大關,哪那麼容易過得去。

祝明月招呼著其他人,免得段曉棠被打擾。“她愛乾淨,先彆管了。”

兩三個女孩附和貞娘的話,說著哪裡的廟宇靈驗,身邊又有哪些應驗的故事。

更多的則是沉默。

白旻在遠處的帳篷裡數落弟弟,“竟被匪徒挾製威脅,二郎,你的性子武藝得再磨練磨練,到長安後,哪也不許去,在家把槍馬本事拾起來。”

白三娘覺得把弟弟關在家裡練習武藝最好不過,隻是不忍心讓他一個人背了黑鍋,“大哥,是我沒做好防備,才讓那匪徒得手。”

白旻化身火龍再噴:“三娘,徐家的親事近在眼前,你一個女郎居然喬裝改扮去匪寨。”

“今日若非遇上那段郎君,還不知如何呢。人在何處,請進來見一見,務必得謝謝他的救命之恩。”

白湛掀開帳篷簾子,仆人指著小河邊,說道:“咯,就那兒。一下山就蹲在那洗手,到現在也沒洗完。”作為一個武閥豪門的下人自有其信仰,殺人不過頭點地,何必如此惺惺作態。段曉棠這番娘娘腔腔的做派他自然是瞧不上的。

白旻隨後出來:“他這是……”

白三娘解釋,“聽其他人提起,在寨子裡便不願殺死匪徒,想必是心有不忍。”

白旻對段曉棠的印象降一個等級,他愛慕文士也欣賞英雄,扭扭捏捏的敬謝不敏。“待父親來了,我自要將此事原原本本稟告,你倆仔細著。”再不提見段曉棠一事。

“大哥,口下留情。”

“大哥,你行行好吧。”

一雙弟妹旁邊插科打諢求饒,白旻心裡十分受用,麵上依然保持著嚴兄的派頭。

“二郎,你殺人後會害怕嗎?”白三娘過後問著,她不明白以段曉棠的本事為什麼殺人後會恐懼至此。

白湛老實回答:“不會,父親說膽小鬼才會怯戰。”

白三娘:“他怎麼會害怕呢?”段曉棠絕不是膽小鬼。

“問問不就成了。”白湛直言。

說到底是時代的差異,白家在封建社會食物鏈的頂端。自小見過家中被杖殺的奴婢,府外則是合法持械私鬥成風,當街殺人亦是常見,生死有命這一句在他們看來確是真理。

段曉棠在和平年代生活許多年,平日裡最多做飯處理雞鴨魚,還是被肉食公司和菜場處理好的。

在各自眼裡,殺人,一個是常態,一個是非常態甚至變態。沒有吐沒有哭,冷靜處理後事,在段曉棠看來,已是十分對得起祖宗爭氣的表現。

林婉婉倒是見慣生死,哪怕打著追求真理治病救人的旗號,剛開始接觸屍體時也有幾晚沒睡好覺。

祝明月雖砸過無數人飯碗,但一沒有親自動手,二沒有害人性命。殺人,對她們而言是難以承受的過。

段曉棠回來時看著一群人聊得熱絡,“你們聊什麼呢,這麼熱鬨。”

杜喬:“說鬼神驗證之事。”注意到段曉棠雙手紅腫,沒提起話頭是由貞娘的木簪而來。

倒是貞娘主動提起木簪救人的事,反複感謝救命之恩。

段曉棠:“不必多謝,無論是誰站在那個位置都會出手的。”隻是鮮血噴湧的感覺真不好。

段曉棠靠著一塊石頭坐下來,為了轉移注意力,林婉婉提起話題:“貞娘的簪子是真的,說不定我們背後有神秘力量推動,才落到這,是不是?”

段曉棠和祝明月沒有回答,祝英英問道:“林姐姐,神秘力量是什麼?”

“就是那些冥冥中不可言說的東西。”林婉婉隨口解釋,祝英英似懂非懂。

貞娘:“對啊,我阿娘經常給廟裡捐香油錢,大師和道長都說會有福報的。”好吧看出來了,她家佛道兼修,隻是不知道她的簪子是寺廟還是道觀裡求來的。

杜喬:“多行善事多修功德自有福報。”在這個時代捐贈寺廟宮觀也是一種善行。

林婉婉明白了,“多做好事就有功德,有功德就得庇佑。你倆身上有嗎?”

祝明月回道:“修橋鋪路助學扶貧無數……”

後麵還沒有說完,林婉婉說道:“可惜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鋪路無屍骸。”不知是說的祝明月還是自己。

祝明月:“我前天剛捐了錢。”

如果是其他人說的,自然不信。可祝明月一向表現的成熟穩重,那是久居上位者才有的姿態,這種並非是後宅嬌養女兒能養出來的。

段曉棠接著說,“多做好事還是有好處的,這不撿回一條命嗎?”

祝明月正視段曉棠,問道:“所以,你覺得這是獎賞還是懲罰?”

林婉婉:“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夠建一座浮屠林,還被發配到這地方。”都快哭了。

外行段曉棠問道:“你不是學生嗎?”

林婉婉:“醫學生,既要學也要實踐。什麼苦活臟活累活都是我們做!”一字一句都是醫學狗的血淚,勸人學醫,天打雷劈。

段曉棠:“辛苦了。”

快餐社會在她們身上留下的影子,爭分奪秒傷心崩潰,不給人添麻煩。

林婉婉怔怔看著貞娘的頭發,一手拉起一個,險些將祝明月帶倒。將人拉到遠處,心急火燎從包裡抽出幾張紅票子。

段曉棠:“你還帶現金呢?”多少年不用現金支付,恐怕某日鈔票改版還得被當做假鈔。

林婉婉:“我師姐結婚,取來做禮金的,現在用不上了。”

“可能冥冥中自有天意,我們求個心安。”不求花哨,折了三個三角,強硬的塞在各自衣服口袋裡,好在是初春,大部分外套還留著口袋位置。

繼而雙手合十,口裡念叨,“求各位列祖列宗,保佑保佑。”頗有幾分病急亂投醫的樣子。

祝明月和段曉棠對視,眼中一樣的疑問,她瘋了麼?

“這有用?”段曉棠拿出錢三角,封建迷信不是這麼搞的,銅鏡、香燭、黑狗血……再差也不能拿鈔票代替吧。

林婉婉:“你懂什麼?天師常用五帝錢驅邪作法,什麼是五帝錢,古代最強盛的五個時期的貨幣,國運昌盛民眾安樂,諸邪辟易。”

林婉婉在醫院實習見過不少病人和家屬,科學的進步體現在醫學上,就是從直接喝符水,到現在確定病症後先打聽過主刀醫生,再心安理得的求神拜佛,求的是一個穩當。

神色轉為正式,雙手捧心狀,“這張鈔票上彙聚幾十億人民信仰,還有偉人肖像作保,不夠做護身符嗎?”

段曉棠覺得扯,另一邊又覺得十分合理,反正一百塊錢,多少信一點。“夠,夠,當然夠。”

轉頭一想又不太對,“幾十億?”統共十幾億人口,幾十億怎麼算出來的。

祝明月:“多少國家接受人民幣結算,幾十億人認可。”摸著兜裡的一百塊,覺得有些紮手。美金全球通用,效果更好,一會訕訕然暗笑,富蘭克林會保佑你?美金的祖宗們現在還在歐洲參拜教皇呢。

祝明月三跪九叩做不來,學著林婉婉照貓畫虎,對著這片天地山水雙手合十低眉合眸。

護身符在手,三人自覺心安。轉身回去的路上不由輕快幾分。

樂極生悲就在此刻,黃土路自不比柏油路平坦,祝明月崴腳。好在左右有人,立刻扶住了,否則倒在地上弄得難看。

三人心中一響:護身符不怎麼靈驗呐。

扶著祝明月到一塊石頭上坐下,脫下靴子檢查,林婉婉鬆口氣:“崴了沒傷到骨頭。”

幾個女人圍過來問怎麼了,她們隻看到三人在一邊神神鬼鬼作了一通,聽不見說的什麼,回來時卻是兩個扶一個。

段曉棠臉上羞窘解釋:“婉婉作了護身符,轉回來明月一不小心就崴了腳。”

一群女人點頭應是,自古巫醫不分家,林娘子太年輕,作符的本事不靈,醫術大約也是平平吧。

林婉婉一邊揉著祝明月的腳一邊解釋:“湊巧而已。”再者她們求得是平安,崴腳應該大概可能也許不算在裡麵吧。

祝明月:“湊巧?”剛剛真信服林婉婉的說辭,可隨之崴腳,不由得不心驚。商人難免迷信,開業奠基精心算日子,辦公室風水更是專門布置。

林婉婉手上不停,嘴上無賴:“一般開壇作法不得有儀式祭品,我們什麼都沒有。”少不得效力打個折。

兩人思路不在一條線上,祝明月指著腳冷著臉說:“我的腳是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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