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古玩街的後續,謝儘歡便跟著楊大彪等人一起去了縣衙。
因為久彆重逢,他還立下大功,斐濟專門在布政街擺了一桌酒宴,給他接風洗塵,順帶慶功。
謝儘歡記事起,斐濟就是老爹發小兼同事,經常帶著他玩,他對人體器官的了解、十六歲才練到八品的武藝、以及掃一眼就知道是什麼姿勢的過人眼力,都是斐濟傾囊相授!
彼此相處十餘年,謝儘歡確實是把斐濟當叔伯看待,也想敘敘舊,但在場官吏衙役太多,吳縣令喝多了,還哭天抹淚非要給他磕兩個,實在沒機會。
等到散場後,謝儘歡就返回了王府休息。
此時王府客房中,謝儘歡在軟榻上躺著,白袍已經解開,冰鱗甲也脫下,搭在靠背上,肌肉線條明顯的胸膛上,能看見一條已經結痂愈合的疤痕。
令狐青墨在榻前側坐,手裡拿著棉球,小心翼翼擦拭傷處:
“還疼不疼?”
“皮外傷罷了,沒啥感覺。”
“那就好……”
令狐青墨想到昨晚謝儘歡行雲流水的暗殺手法,心底還有點好奇:
“你以前都在哪兒曆練?江湖經驗如此老辣,天下間不該沒有你的名號才對。”
謝儘歡也不清楚這三年去哪兒了,此時隻能老話重提:
“隱仙派有規矩,上船不思岸上人,下船不提船上事。”
?
令狐青墨可是正兒八經的道門子弟,疑惑道:
“隱仙派有這句話?”
“有。”
“哦……那不說也無妨。”
令狐青墨繼續認真擦拭傷處。
謝儘歡覺得墨墨真好哄,略微斟酌,又輕聲一歎:
“其實如今回頭看去,真有點恍如隔世的感覺。
“當年在京城時,我就是個小少爺,家境不好不壞,也沒啥長處,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和神仙一樣‘朝遊北海、暮宿南山’,如果還有一個肯共赴瑤台的道侶,那就再好不過了,
“隻可惜當時太貪心,什麼都想學,結果一事無成,不說尋仙問道,連令狐姑娘這樣的仙子,都不配認識……”
?
令狐青墨本來在聆聽感慨,聽著聽著,忽然發現這味兒不對呀!
好像衝著她來的!
令狐青墨坐直幾分:“林大夫不是你老相好嗎?她還不算仙子?”
那肯定算……
謝儘歡也不能說以前不認識婉儀,隻能岔開話題瞎扯:
“嗯……下山前,師父曾給我算過一卦,說我會遇到‘情劫’,陷入兩個女子之間難以自拔,且怎麼選都是錯……”
話音未落,如影隨形的鬼媳婦,也在耳邊插話:
“哦喲~那姐姐呢?”
糟糕……
謝儘歡眨了眨眼睛,硬著頭皮道:
“當然,師父說我木秀於林,遇到的女子會很多,也可能是三個、四個、五個……”
哈?!
這什麼花心大蘿卜?
令狐青墨眼神狐疑起來,認真打量謝儘歡,確定正氣十足的儘歡哥哥沒被奪舍後,才詢問:
“然後呢?你遇上了怎麼辦?”
謝儘歡說實話有點繃不住了,但瞎編出去的話,怎麼都得圓回來:
“師父說,仙道不是無情道,遇上了是命中注定,能以赤誠之心從始至終對待每一個人,那就是‘緣’;若瞻前顧後半途而棄,那就成了‘劫’。嗯……可能是讓我順其自然吧。”
令狐青墨認真思量,半晌才點頭:
“尊師說的也不無道理,嗯……我輩修士,當以除魔衛道為己任,你隻要心係天下、為正道不惜此身,即便多幾個道侶又何妨?
“皇帝還三宮六院呢,你就算娶一百個姑娘,在我看來,也比那些恪守清規戒律,卻沒為百姓做半件好事的禿驢強。”
這話簡直說到心坎裡了。
謝儘歡望著麵前的冷豔臉頰,心裡非常感動,握住了還在胸口擦藥的小手:
“墨墨姑娘能理解,實乃乃乃乃~~”
刺啦啦——
令狐青墨可不是林婉儀那樣的受氣包,發現謝儘歡說著說著又上手了,當即掌心湧現電光,把謝儘歡電的抖了幾下:
“你摸我手作甚?我看這情劫,都是你自找的!”
不過馬上,令狐青墨又想到早上的賭注!
三次不許生氣……
念及此處,令狐青墨迅速壓住羞惱,做出理解模樣:
“我不生氣!你隻剩兩次機會了!”
“嘿?”
謝儘歡電都被電了,怎麼可能認賬,語重心長道:
“不行,你已經電過我了,所以還是三次機會!
“往後要我說出‘你彆生氣’的安全詞,機會才算消耗,要是沒說,那你真不生氣也不算數!”
安全詞?
令狐青墨想要反駁,但這次確實是她動手太快了,不怎麼占理,想想隻能道:
“我們打賭的是抓到凶手,你說有兩個,但隻抓住一個,所以也不完全算我輸……”
謝儘歡倒也沒太欺負墨墨,想了想提議:
“那要不這樣,我倆都算贏。我有三次‘你彆生氣’的機會,你有三次‘停下’的機會,如何?”
?
令狐青墨微微蹙眉,覺得這法子似乎很公平。
她隻要不提前把機會消耗掉,那不管謝儘歡再想親她,然後讓她彆生氣,她都能以‘停下牌’對衝,可以說完全沒風險。
因為確實打過賭,令狐青墨也不好耍賴,就補充道:
“行是行,但你必須言出必諾,完全終止所有言行!”
“可以,從現在開始算了啊。”
謝儘歡說話間,就開始思考如何把墨墨的‘停下牌’騙出來,然後瘋狂你彆生氣,庭院之外卻傳來了幾聲話語:
“謝……誒?楊大彪?你跑什麼?”
“哎喲!剛沒看到世子殿下~”
“我穿的這麼顯眼,你都瞧不見?算了,謝兄可在院裡?金樓那邊的好戲快開始了……”
“儘歡剛脫衣裳,令狐大人正在……”
“啊?抱歉抱歉,打擾了……”
……
令狐青墨聽見楊大彪胡說八道,渾身一震,連忙起身來到門口:
“楊大彪,你胡說八道什麼?!”
謝儘歡也兩三下穿好袍子,帶著煤球來到門口查看。
結果抬眼就發現,世子殿下站在廊道中,竟然穿了身大紅袍子,手持折扇,上書‘必勝’二字!
打眼望去,和火烈鳥精似得,在庭院中極為惹眼,想看不見真難。
謝儘歡瞧見這‘丹陽一點紅’的打扮,都不知該如何吐槽,上前道:
“世子殿下這扮相,著實讓人眼前一亮。”
“準備去金樓贏錢,自然得穿喜慶點。”
趙德搖著扇子前行,連連誇讚:
“謝兄這才能,才真讓人眼前一亮,我若非下午起床聽見來福說起,都不知道你昨晚還跑出去宰了個妖寇。”
“晚上沒事閒逛,碰巧遇見……”
“誒~!”
趙德連忙抬手,語重心長道:
“謙遜不爭是好事,但如果人人立功都不拿犒賞,往後還有幾個俠士,願意刀口舔血斬妖除魔?”
我也沒說不拿賞銀呀?
謝儘歡見世子還懂‘子貢贖人’的道理,配合道:
“世子此言在理。”
趙德滿意點頭,而後大手一揮:
“來福,去紫金閣訂一桌八仙宴,晚上犒賞謝兄,記王府賬上!”
我尼瑪……
謝儘歡就知道在這等著他,張了張嘴,又無話可說。
令狐青墨本想製止有機會就薅王府羊毛的趙德,但跟在背後的來福,卻少有的沒聽命,低聲道:
“殿下,長樂街今天專門派人打了招呼,說赤麟衛要例行巡查,今晚不怎麼熱鬨……”
赤麟衛檢查娛樂場所,通常沒法營業,為防貴客掃興,像是丹王世子天天去的,肯定得事先通知。
趙德聞言頗為不滿:
“半個月前才查過,怎麼又查?誰這麼不長眼色?”
“是望京千戶所的韓千戶親自帶隊,估摸是有什麼大案子……”
?
謝儘歡本來隻是隨意旁聽,忽然得到‘韓靖川’的行蹤,眼神不由一眯,覺得這似乎是個機會!
金樓和長樂街,都是皇城附近寸土寸金之地,距離也就兩條街,來往很方便……
陪著世子玩樂,是最好的不在場證明……
隻不過這次隨行人員太多,他又剛出風頭,比較引人矚目,消失兩刻鐘,不太好解釋原因……
謝儘歡正暗暗斟酌間,如影隨形的鬼媳婦,在耳邊插話道:
“你胸口有槍傷,半途說傷口裂了,借故離開。我想辦法幫你拖兩刻鐘,你殺完就走,沒機會就立刻回來。”
謝儘歡見此也沒多說,抬手揉了揉胸口中槍位置。
令狐青墨站在身側,發現謝儘歡揉胸,心中當即一緊:
“傷口又疼了?要不要回房休息?”
謝儘歡略微抬手:“早上打架動氣,稍微扯了下,沒大礙。”
令狐青墨有些擔心,但大庭廣眾,她也不好脫謝儘歡衣服檢查,隻能不動聲色扶住謝儘歡胳膊,和攙著傷員似得……
——
另一側,林府。
日落西山,一輛馬車停在了白石街麵上。
放著兩尊石獅子的大門外,風韻猶存的林夫人站在台階上,眉眼彎彎全是笑意:
“寶貝閨女回來啦?路上累不累呀?”
林婉儀帶著丫鬟琴文從車廂下來,盈盈一禮:
“娘,你怎麼都出來了?我又不是好久不回來一次。”
林夫人來到跟前,輕哼道:
“女大不中留,娘要是再不多看看你這丫頭,往後可就沒機會了。聽說你在丹陽,認識了個謝公子?”
“啊?”
林婉儀腳步微頓,神色頓時拘謹起來:
“娘連這都知道?”
“娘又不聾,能不知道?”
林夫人拉著林婉儀胳膊,頗為感歎:
“這謝儘歡厲害呀,聽你爹說,今天好幾個同僚都在聊他,短短半晚上,就誅殺妖寇破獲了大案……”
林婉儀路上已經聽說了謝儘歡的彪悍戰績,因為知道自家雙頭龍的實力,都見怪不怪了,見老娘一直誇,露出一抹微笑:
“謝儘歡辦事確實麻利,不過女兒和他沒什麼關係,隻是幫他煉了一副龍血丹……”
林夫人眉頭一皺,不悅道:
“沒什麼關係,人家寫‘天上一個碗’逗你?你還酸溜溜瞅人家紫徽山掌門的徒弟,還‘哼~’,還和人家搶著伺候謝儘歡,還在人家床上睡著了……”
哈?!
林婉儀一個趔趄,過門檻差點栽地上,臉色漲紅道:
“娘,你……你怎麼連這都知道?你是不是在醫館安插了細作?”
說著回頭看向丫鬟琴文!
(←_←
琴文脖子一縮,滿眼無辜。
林夫人把閨女臉頰轉回來:
“你還瞞著老娘?若非丹醫院的張子琥,給你爹寫信時提起這事兒,我都不知道你結交了這麼個良才……”
林婉儀滿心窘迫,尷尬解釋:
“我和謝儘歡真是一清如水的關係,隻是好事之徒瞎傳罷了,娘你要是也亂想,女兒的名譽可就全毀了。”
林夫人半點不信,詢問道:
“那你這次回來,是準備做什麼?”
林婉儀這次回來,是方便陪著謝儘歡睡一屋!
但這話她哪裡敢說,隻能無奈道:
“我就是想念爹娘,回來看看。”
“……”
林夫人還以為閨女回來報喜,見此頗為失望,把胳膊丟開,望向門外:
“紫蘇怎麼沒回來?”
“她還有功課在身,估摸得過些天才能回京。”
“哦~娘還得陪王夫人逛街,先走了,你自己洗洗吃點東西……”
“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