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龍苑那龍紋大紅木門前,放著一輛堂皇馬車,車夫在前頭闔目假寐。
小丫鬟郭雲霖坐在門前石頭台階上剛用過送來的早餐,正清理著精致食盒。
王府出了此等大事,她們上下王府下人基本上都是一宿未眠。
特彆她還是負責武王世子的傳喚差遣,更是合不了眼。
但她在王府丫鬟裡頭還有些地位,所以才能到世子潛龍苑前做事。
如今雖然沒當上那什麼通房丫鬟,但也清閒。
那頭來的晚些的丫鬟仆役居處她可是聽說了,就屋子都被砸爛了好幾個,嚴刑逼問也不曉得逼問什麼,一點風聲沒傳出來,隻知道一夜死了七八十剛進府的下人。
無外乎剛進府的人底細不清,容易出事行竊。
經此王府大變,她更是珍惜此處排苑前頭的清閒難能可貴。
吱呀——
郭雲霖收拾飯盒的功夫,大門倏然從裡向外打開。
小丫鬟先是一愣,而後連忙起身拍著屁股揣著飯盒,起身張望。
不多時其中便踱步出來一白衣勝雪的俊美公子。
猿臂蜂腰,麵如冠玉的
一雙桃花眼邪魅入骨,貴氣凜人
郭雲霖瞧得眼睛發亮,小嘴微張,但冷不防視線流轉,就又看見世子側身懷裡好像護著一道黑裙女子身影。
顯然不是百合。
百合姑娘不過到世子肚子身高,而眼前那帷帽黑裙女子雖然被半遮半掩擋著,但仍然可見那腿長的
感覺就像脖子下邊全是腰一般,就比世子殿下矮了個頭尖。
而且渾身冷冰冰散發著一股莫名其妙的煞氣,就是瞎子都能感受出來這跟百合姑娘完全不一樣。
難不成真的就如同周姐所言,世子潛龍苑裡頭還真住進去了第三個女子?
但是她怎麼沒看見?
什麼時候進去的?
郭雲霖看著“鬼鬼祟祟”的世子,心虛遮掩麵目的黑裙女子,欲言又止道:“世子殿下,您...?”
眼前白衣世子卻是沒多搭理她,僅是稍一打過招呼便忙攙扶著那黑裙女子往馬車上坐。
路口處,一直觀望潛龍苑的周雙英看見被李卯護在身後的帷帽黑裙女子,心頭輕跳,凝神無聲無息擺擺手。
一乾子軍兵獲悉指揮,均是靠牆邊柳樹而立,手持長矛,身穿魚鱗甲屏息凝神蓄勢待發。
潛龍苑前,李卯瞟了眼外頭一閃而過的周雙英身影,將準備上馬車就聽見前頭瀟湘苑裡頭傳出一聲呼喊:“思懸,一大早你去哪兒?”
李卯一隻腳已經邁上了金質台階,看見瀟湘苑門前款款邁出的馬麵裙碧綠襖子沉靜美婦稍一愣,收回腳來:“南宮姨,你怎麼起的這麼早,我就是想去洞庭山醒個神,賞賞景。”
南宮素笙眸子略顯狐疑,一直朝著車廂裡頭打量不停。
方才她在樓上可是看見馬車上上去個長腿姑娘,怎麼不給她介紹介紹。
“王府我聽人說還沒安定下來,你可要注意著些。”
南宮素笙緩緩踱步至馬車前,看了眼車廂,又眸子望向李卯壓聲示意:“怎麼,車上的姑娘不跟我介紹介紹,是把我當外人了?”
李卯錯愕透過門縫看了眼上頭那坐姿慵懶的大車禦姐,回首苦笑一聲道:“哪裡,隻是她不喜跟外人交流,性格比較內向。”
南宮素笙這才緩緩點頭,聽見人姑娘是這性格也沒有多強求,香風冉冉間同李卯叮囑一二說待會兒也要過去洞庭山看看就折返回瀟湘苑準備補個回籠覺。
昨夜她一直在春夢噩夢裡頭兩番驚醒反複,也沒睡個好覺。
先是夢見那日給思懸那啥之後,這後生突然清醒,喊著什麼“南宮姨我好愛你”就直接撲了上來,把她按在地上
可惜...不是,就是猛地一刺激下就醒過來,找人備水洗了澡才重新睡下。
到了後半夜卻又不做春夢了,冷不防夢見思懸跟楚王府反目成仇,手裡握著龍頭金刀直接把王府上下屠了個七七八八。
但夢畢竟是夢,無端雜亂思緒罷了,當不得真。
南宮素笙回瀟湘苑金絲楠木門前,回眸乜了眼那“軲轆軲轆”往前驅使的馬車,瞧著門簾縫隙裡頭貼的緊湊的,像是親到一塊兒的男女,眸光呆了瞬息,而後回首搖頭不再多看,眸光莫名。
隻是方才的睡意又沒了,回去落座立馬又抱著詞集。
但好文成癡此時也沉不下心,總想待會兒去洞庭山看看,那姑娘是什麼模樣,兩人關係是否密切。
……
路口處,一輛輪轂鑲玉,車架鏤金絲,披著名貴絲綢的堂皇馬車緩緩駛出排苑白玉道,王府大丫鬟周雙英單手虛按,兩側私兵隱在路口兩側沒有露出絲毫身影。
周雙英則是自己上前一步,擋在了白玉道正中央,濃眉大眼一聲輕喝:“來者何人,王府戒嚴時候不得隨意進出!”
車上馬夫一個激靈扶了扶帽子,拉韁停馬,向後車廂低語:“世子殿下,您看這...”
車廂一頓之後。
李卯同玉白貉凝重相視一眼,而後各司其職入戲來。
玉白貉小鳥依人,一副偷情寡婦模樣靠在李卯懷中,稍顯柔弱怯懦。
李卯則直接高聲發問:
“姑娘,我今日想去洞庭山賞賞水景,也不亂走,可否行個方便?”
“世子殿下?”
“是我。”
周雙英為難道:“世子殿下,您也曉得如今王府是戒嚴時候...”
“但是如果是您的話,要在王府中活動活動,也不是不行。”
李卯翹著二郎腿坐在車廂軟墊之中,一手同某大姐姐十指相扣,一麵似笑非笑道:“這是最好。”
周雙英拱手一拜道:“但是世子若是要出去,還是要仔細搜查一番馬車,還是為了...”
李卯聲音一厲,打斷周雙英冷聲道:“還要搜查?”
“昨夜你不分青紅皂白掀開本世子的珠簾,本六部監察使的珠簾,本世子沒有告知楚王把你踢出王府或是問罪你已是對王府事變最大的包容容忍。”
“如今不過是去一趟王府裡頭的假山遊玩,你都要處處阻攔。”
“你說,你是懷疑本世子是賊人,還是我這車上藏有賊人?”
啪——
窗口中突然摔出一霽藍鳳紋瓷杯,於地麵上摔了個七零八落。
周雙英噤若寒蟬,被這年輕世子的猛一下氣勢嚇得臉色發白。
但到底隻是跑江湖的,就是江南那些個三品四品的官員受這麼一下威懾也都多少吃不住,遑論一僅是給楚王跑下手乾臟活的幕僚。
“世子殿下...王爺有令...”
周雙英聲音有點發虛。
李卯卻仍是不退讓半點,再度喝問一聲:“你讓還是不讓?”
“奴婢...”
“世子殿下,何故要生這般大火氣,這丫鬟不懂事,您莫要跟她一般見識,雙英,退下。”
路口邊,驀地傳來一道嗓音發柔,卻又難掩蒼老的嗓音。
李卯透過窗簾一看,便見一道紅服微豐的矮個太監身後領著幾個王府親兵笑眯眯走上白玉道。
他認出來這是楚王的心腹,被喊作福叔的王府大太監。
多半跟宋理跟前那個莫公公是一般地位。
看其走動間渾身滴水不漏,不露破綻多半也是個不世高手,兼同楚王貼身護衛。
李卯客氣一聲:“福老。”
福六安連忙擺手道:“奴才可當不起世子這一聲,可千萬莫要如此。”
“這底下丫鬟不懂事,擾了世子殿下還望世子多多包涵。”
“嗯,這倒不礙事,就是你們得好好管管這無法無天的丫鬟,昨天本就莽撞了一次,今日還是不給本世子麵子,連去遊個景都要再三搜查,不清楚的還以為楚王不歡迎我。”
“都說王府出了賊人,說句難聽的,就是王府上有什麼能讓本世子稀罕的東西,竟然被這般懷疑?”
李卯語速急促,明顯有點被汙蔑的極了。
福六安將李卯言語聽在耳中,笑嗬嗬的待李卯說完後才說道:“殿下教訓的是,世子殿下上承肅武王,下拓六部監察使,自然是看不上一般俗物,但這丫鬟也是奉命行事,奴才代她向世子殿下賠個不是。”
福六安說完,毫不猶豫就是躬身一拜。
李卯一歎道:“福老倒是不用這般大禮。”
福六安起身,吆喝一聲:“愣著乾什麼,給世子讓路!”
“是。”
福六安身後魚鱗衛齊刷刷讓開道路,等著馬車駛過。
李卯眉頭微蹙,麵上稍有不解但還是招呼車夫驅使馬車。
“駕!”
嘎吱嘎吱——
隻不過馬車還沒走兩步,整個車身便劇烈抖動起來。
一個不防卻見四輪馬車右前輪鬆散晃蕩,最後搖搖晃晃差點當個散落出去。
整個車廂震動連連,馬夫及時拉韁:“籲!”
那馬夫下車稍一察看後,“哎呦”一聲道:“世子殿下,福大人,這馬車可能是忘保養了,這軲轆壞了,得換輛馬車了。”
福六安依舊笑眯眯看著,輕聲道:“來人,去找一輛新的馬車來,今天一定得讓世子殿下舒舒服服,風風光光的去遊洞庭山。”
“是!”
李卯眸子一眯,眼閃精光。
一邊玉白貉透過紗幔則是看著自家小男人那狐狸般狡猾的笑容神態,美眸發怔。
心裡不光暗暗讚歎這一出運籌帷幄,甚至還有點小崇拜。
但話說回來,待會兒應該就他們倆人在那什麼假山旁邊。
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日去洞庭山把他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