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白—百裡東君
泡完藥浴後,她在女人的看護下,換上嶄新的羅裙。
少女身著淡藍色的長裙,裙擺上繡著優雅淡然的茉莉。用一條淡紫色織錦腰帶將那不堪一握的纖纖楚腰束住。
一頭青絲用如意簪挽起,渾身上下都素得很,可這一套清新優雅的衣裙愣是讓她穿出些彆樣的韻味。
師妹偏頭躲開她的視線,目光死死地盯著腳底。
“師姐,我好了。”
葉竹心笑著衝她開口,一把推開緊閉的房門,蒸騰的霧氣霎時四散逃開,她霧蒙蒙的眼前又重新明亮起來。
她攏了攏肩上的外套,揚起一個嬌媚的笑容跑至溫壺酒的身邊。
“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劇痛難忍,鑽心的癢?”溫壺酒半是擔心半是期待的看著她。
葉竹心微微挑眉,點點頭又搖搖頭。
“起初皮膚疼得很,像是被針紮了,渾身上下每一處肌膚無時無刻都傳來陣陣痛感。似火燒,似炙烤,疼得我險些堅持不住……”
她低垂著眼睫,長而卷翹的睫毛好似承受不住般,用力地顫了顫。像是即將掙脫桎梏的枯葉蝶,倔強又不甘地閃動著殘缺的蝶翅。
溫壺酒皺了皺眉頭,眼底飛快地閃過一抹心疼。
“一直往後,身體上的痛感消失很多,藥浴中的某一味成分似乎有致幻的作用。讓徒兒想起了一些不太美好的事情……”少女咬緊唇瓣,飽滿的唇上瞬間出現幾個顯眼的痕跡。
溫壺酒讚賞地點點頭,沉下聲音來:“不錯,師父我特意添加了幾味致幻的材料。隻要中藥人陷入幻覺中無法自拔,現實世界的身體便會糜爛發臭,最後成為一具枯骨。”
男人的聲音幽幽,卻讓她陷入某種深沉的回憶。
她進入了十年前葉家全族上下除她和葉雲之外被滅門的那日。
大名鼎鼎的葉府牌匾被人毫不留情地砸爛,府內血流成河,慘叫聲此起彼伏。
在寂靜冷漠的夜裡,葉府的喧鬨淒慘與皇宮的歌舞升平一對比,顯得分外諷刺。
她用力攥住手掌,緊閉的雙眼猛地睜開,這才發現身旁出現一個有些麵生的麵孔。
少年麵容俊朗,一雙好看的狗狗眼微微上挑。眼神看過來時,莫名有一種待在太陽底下曬得渾身暖洋洋的感覺。
“師父?”
她的紅唇翕動,下意識看向一旁的溫壺酒,全身心依賴他的模樣讓男人忍不住挑眉,嘴角帶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你瞧我!光顧著擔心瑤光,也沒讓你們二人認識認識!這是小東君,你師父我的親侄子。”
“這是瑤光,你舅舅我的寶貝徒兒!”
葉竹心半是探究的看了百裡東君一眼,隻見他呆呆地盯著自己的臉,好半天都沒說話。
“在下葉瑤光,幸會。”
視線在半空中交錯,身旁溫壺酒的聲音還在不斷響起,他的目光卻一眨不眨的落在少女嬌媚動人的小臉上。
望向眼前女子之時,便覺得方才失焦的視線慢慢具象,有風吹過少女單薄的肩頸,零碎的發絲未動,不知擾亂了誰的心。
百裡東君恍惚地眨了眨眼,正迫不及待地向她介紹自己時,冷不丁被人拍了拍肩膀。
“你這小子,看什麼呢看這麼起勁兒?我們家瑤光和你說話呢!”溫壺酒清了清嗓子,示意他收斂著點眼神,彆把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給嚇跑了。
百裡東君果真朝她拱了拱手,滿臉歉意地開口道:
“抱歉,在下從未見過姑娘這般天仙似的人兒,一時有些冒犯,得罪了。”
[好小子,真會說話,活該你以後有老婆!
百裡東君對上她冷靜的視線,白皙的臉羞紅一片,清澈的大眼睛裡充斥著她一人的倒影。
“行了行了,小東君啊,我們家瑤光還有要事要處理!你和你朋友這幾日就住在舅舅府上,等我們家瑤光及笄了,讓她跟著你們一起去江湖上闖蕩闖蕩,總待在家裡也不合適……”
看著麵前碎碎叨叨的男人,百裡東君挑起眉,眼珠子瞪大,全然不敢相信麵前不停對著少女輸出如老媽子一樣的男人是他的舅舅。
“舅舅,你吃錯藥了嗎?”
百裡東君偏頭開口,眼神卻追逐著少女堪稱女媧最出眾作品的臉蛋。
“你小子怎麼說話呢!小東君啊,舅舅和你說點事兒,你和司空長風可不能踏足後院兒啊。這些天我們準備……”
葉竹心識趣地退了下去,等到她的背影徹底離開後,二人臉上的表情皆是一變。
溫壺酒明顯鬆了口氣,而百裡東君不然,少年俊俏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不舍。
“你小子方才做什麼這樣盯著我們瑤光?!”
“舅舅,你想不相信一見鐘情,二見傾心?”
百裡東君的聲音清澈如泉水,他身上好似總帶著這股清澈又溫暖的力量,讓人止不住的想靠近。
“小東君,一見鐘不鐘情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你皮應該鬆一鬆了!這次搶婚鬨大了,你那個爹恐怕不會輕易叫你好過啊……”溫壺酒輕輕揉了揉他的腦袋,語氣隱含擔憂。
“我這不是立馬過來找你了麼?舅舅~好舅舅~你會幫我的吧?”
少年放軟聲線撒嬌,在溫壺酒吃了排泄物一樣的複雜表情中笑嗬嗬地背過身走了。
平日裡本就喧嘩的府中突然出現另外兩道身影,葉竹心看了眼結伴而行偷偷去看百裡東君和司空長風的師姐師兄們,無奈笑笑。“師妹,前日你泡了一次藥浴,師叔說今日和後日還需再泡幾次。”
一想到那泛著綠光的惡心藥浴,溫純隻覺胃中劇烈翻騰,她今早吃的大肉包似乎都要一並嘔出來。
“師姐,瑤光明白。”
葉竹心輕輕地開口,跟著她往專門為她開設用於試毒的房間走去。
屋內霧蒙蒙一片,溫純微微蹙眉,正要揮手拍開這些不明的毒氣時,眼前突然被人擋住。
抬眼一看,她的心臟重重一跳,竟是少女笑意盈盈地站在她跟前。
“師姐,師父不願讓旁人來打擾我,這些毒氣雖短時間不至死,可若是長久嗅聞,必定會七竅流血而亡……”
溫純的眉頭重重一跳,她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眸,呼吸急促,又連著吸進去好幾大口的毒氣。意識到自己犯蠢了後,她氣得臉色漲紅。
“這是我自己研製出來的解藥,服下一顆後便會覺得感官麻木,暫時會屏蔽所有瘴氣毒氣的侵蝕。”
少女的纖纖素手裡過著握著一顆黑黢黢的藥丸,她低低的道了聲謝,一口吞下後果真好受不少。
微微敞開的房門被人關上,門上倒映出門外那人的影子。
葉竹心微微撥弄著手指,感受著物體在身體上遊走的觸感,有些不耐煩地彈了彈不老實盤在她脖頸間的小蛇。
小蛇腦門挨了一崩,見她麵色不虞,連蛇信子也不吐了,乖乖地趴在她的脖頸裡。
她輕輕閉上雙眸,腦海中無端浮現出百裡東君與她初見時憨憨傻傻的模樣。
“百裡東君,你還記得我嗎?”她的聲音輕飄飄的,很快就被毒霧吞噬乾淨,連渣都不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