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舟番外——顧易中

林書娟離開的第一天，顧易中心中難掩失落。

軍生哭鬨不止，小孩兒稚嫩的嗓音恍若還在他的腦海中不斷回蕩：“壞舅舅！是你把舅媽氣走了！不要你嗚嗚嗚…...我要舅媽！”

“舅舅是大壞蛋，我隻要舅媽！”小孩哭哭啼啼的聲音吵的他耳朵痛，與此同時心底升起一股滔天的懊悔與惱怒。

心中有一個聲音在怪他，怪他沒有繼續跟著她一起離開，怪他從一開始就負了她…

他看著桌麵上堆得滿滿的文件，強迫自己將林書娟的離開拋之腦後。

夜色漸濃，眼看要處理完公文，候在門外的陳姨端著一碗熱乎乎的湯藥走了進來。

顧易中微微蹙眉，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她：

“陳姨，你這是做什麼？”

他摘下眼鏡，骨節修長的手指捏了捏鼻梁，又揉了揉太陽穴，疲憊感果真散去不少。

他動了動有些酸脹的肩膀，下意識在心底嘀咕：要是海沫在就好了，從前她會陪在自己身邊陪他辦公的。

她就坐在一邊看書，什麼話也不說，卻也會在他累到不行的時候為他端一杯提神的濃茶。也會貼心地為他捏捏肩，緩解疲勞。

隻是一直圍繞在他身邊的女子消失不見，張海沫，不對，是林書娟。她在今早已經走了啊…

他看了眼在桌角處堆放的梨糖，盒子縱橫交錯地疊在一起，足足比他的腦袋還要高。

顧易中暗自歎口氣，無意識緊攥住拳頭。他還是改不了每日為她帶一包潤嗓梨糖的習慣…

“先生，先生？顧先生？！？”陳阿姨連續喊了幾道，見他仍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沒有反應，不得已伸手在他麵前晃了晃，這才喚醒魂遊千裡的男人。

“這是太太交代我的，說是您剛出來，這段時間免不得忙碌些。我一直守在廚房裡，這是剛燉好的天麻老母雞湯。這手藝我還是跟太太學的呢，她說是能緩解您的偏頭痛…...”

陳姨還在他的耳邊不斷念叨，顧易中卻有些失神地望著桌麵上那碗冒著熱氣的熟悉湯藥。

霧氣太濃，模糊了他的視線。許是氣味太濃烈，惹得他鼻尖忍不住泛起一陣酸澀。

他的聲音難得有些哽咽：

“陳姨，麻煩你了。沒什麼事的話你先下去休息吧。”時間已來到晚上十一點，他懷著複雜的情緒，一口一口地喝下微燙的藥膳。

即便是同樣的食材，同樣的烹飪方式，可仍舊和他記憶中的味道不同。

他哀哀地歎了口氣，將碗中的湯藥飲乾淨後，腦海中不自覺回想起方才陳姨嘀咕的話。

“太太說人要一直守在藥膳旁邊地盯著火候，才能掌握好分寸適時出鍋，保留最鮮美口感的同時，留住應有的藥效。燉一鍋需要整整一個半時辰，中間我被喊出去了一趟，隻希望能和太太做的有七分相像就成！”

原來他往日喝的最不起眼的天麻雞湯，竟讓她花費了整整一個半時辰嗎？

若是單單一日兩日這樣做已是不易，可她卻整整堅持了四年。

在他每個被噩夢驚醒的夜裡，唯一依靠的便是那碗鮮香味十足刻進記憶中的天麻雞湯。他放下青花瓷的碗筷，夾乾淨了最後一塊肌肉，眼角劃過一抹晶瑩，隻覺得今日的湯藥有些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