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舟

不知是不是氣急了,顧易中轉身就走,連地上被磕壞了的鋼筆都沒來得及帶走。

被凶得眼眶發紅的張海沫微微抿唇,唇瓣蒼白至極,身形有些搖擺不定地蹲下身將磕壞的筆帽拿在手中仔細檢查。

筆帽被磕破了一個小角,她握著筆身,在廢紙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出水也有些斷斷續續的,不是很流暢。

她知道顧易中寶貝這支筆,卻未曾想竟真的為了它和自己吵架。

一股酸脹地感覺徹底將她的心臟籠罩起來,她用力按了按心口的位置,拿出一個小盒子,將磕破了的鋼筆收入其中。這一夜很是安靜,顧易中如他所說般並沒有回來。偌大的主臥裡隻剩下她一個人,下人們都在猜測恩愛的夫妻間究竟出了什麼大事,竟惹得男主人遲遲不歸。

王媽冷著臉打斷眾人的竊竊私語,目光擔憂地頻繁看向熄滅燭火的主臥。

渾身無力躺在床上的女子伸出手,借著微弱的月光看清楚模糊的輪廓。

[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滿街跑。今天他敢凶你,明天他就敢打你。竟然敢欺負我們家老大,彆理他這樣的臭男人了!大不了之後離婚再嫁,反正從頭到尾都隻是假的而已!

“對啊,從頭到尾都隻是假的而已。”

她低低呢喃著,任由淚水從眼角淌過打濕枕頭。

第二日一早,王媽皺著眉看向緊閉的主臥房門,正糾結要不要進去看一眼在門口不斷徘徊時,卻見一纖瘦的身影從裡麵走了出來。

“太太,今個兒怎麼起這麼早?餓不餓,我去給您熱一碗麵再臥一個雞蛋吧?”

王媽心疼的視線一寸寸掃過她染上哀愁的眉眼,恨不能將那“負心漢”給結結實實地打一頓。

“不必了,中午也不用等我。”

她交代王媽仔細照顧小軍生後,背著琵琶徹底消失在院子裡。

王媽呆呆地望著她離開的方向,心臟狂跳,一種不祥的預感瞬間衝上她的心頭。

她腳下生風般衝到了院門口,卻連她的影子都找不到了。

“先生究竟是怎麼了?太太何其無辜,被牽扯進來隻怕心都死了……”

張海沫帶著鋼筆跑了很多趟,直至走到老字號鐵匠鋪的門前,望著生了厚厚一層灰的招牌,她抱著最後的希望踏進大門。

“先生,這支鋼筆是我朋友最珍貴之物,麻煩您看一下能不能修。隻要能修,價格好商量。”

低頭修理物件的老先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輕飄飄地睨她一眼,視線落在她如珍如寶般小盒子裡的鋼筆上。

“我看看。”

他伸手拿來一條毛巾,胡亂地擦了下眼鏡鏡片,仔仔細細端詳著從她手裡接過被磕壞的鋼筆。

“明天晚上來取。”

耗費了五個時辰,幾乎將整個江蘇城都跑了一遍的張海沫總算找到了一家能修複的鋪子。

她激動地朝他道謝,表示一定要修複如初後,這才如夢初醒般被人趕了出來。不知是不是有意和她過意不去,天空開始下起細密的小雨。

起初她並沒有在意,可初春的雨水實在刺骨。雨勢越來越大,到最後,她已然被淋成了濕噠噠的落湯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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